這紅日沒有絲毫的灼熱感,反而帶著一絲冰冷和妖艷,當它們閃爍的時候,我終于想起昨夜那雙猩紅的巨目,連滾帶爬之際,跌落山間。
這就是我最終的結局嗎?
無邊的絕望一層層纏繞過來,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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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停止滾動,長吸一口氣,猛然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手腳被捆,胸口帶著大紅花,跟烤乳豬、烤全羊、鹵鵝、烤鴨、燒雞、各色水果一起,被擺在一個巨大的案子上。
這條巨大的香案用整塊黑色的石頭做成,就在這巍峨的大山中的一處深谷。
「醒了?」
彎腰駝背的老族長抽著旱煙,噴出一口煙,如同萬年老龜。
他的身旁是韋氏兄妹、村長和五六個身著民族服飾的精壯年。
我一轉臉才發現,跟我在一起擺在香案上的還有八九個被捆著,同樣戴著大紅花的男女青年。
看裝束他們跟我一樣也是前來登山探險的年輕人。
山谷入口處,立著一個巨大的石人,半死不活的村老被扔在石人掌中,瞪著一雙眼,看著我,眼神里全是哀絕。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綁架他人是犯法,知不知道?」我怒視著這些古老的山民。
這些人像是聽到了好聽的笑話,紛紛低笑起來。
「阿辭,人分貴賤,我們是上古先民,是你們的老祖宗,借你們這些小輩的血肉之軀飼養山神是你們的福分,放心,我們會永遠記住你們,為了紀念你們,我們都跟你們合了影……」韋晴沖我眨了眨眼睛。
「所以,那些照片不是夢?」
「當然不是夢了,傻子?是魂游。
我們引了你的魂魄,喝了迷魂茶,吃了山神蛋,你才是合格的祭品啊。」韋晴抿嘴笑道。
我一臉怔忪,我特麼什麼時候被人催眠,魂魄離體的?怎麼一點兒印象沒有?難道是我被戴上大紅花的時候?
「看你這一臉蠢萌,太可愛了。要不是你的八字合適做祭品,我還說不定真招你入贅,留在我身邊兒呢。唉,太可惜了,哥哥。」韋晴噘著嘴嬌嗔地看向她哥哥。
韋海一臉寵溺地摸摸她的頭道:「你才五百多歲的小丫頭,竟也動了春心了?下次吧,給你好歹留一個玩玩。這次就算了,沒有多的,人數剛剛夠。」
我一臉震驚地看向這對兄妹,比起之前的,我寧愿相信我現在在特麼做夢。
「你們真的是愚公的后代?」我身旁的小伙子顫著聲音問道。
老族長一臉自豪地道:「如假包換。」
「愚公當年不是移山成功了嗎?如今為什麼你們還身處大山之中?」
「這不會是什麼邪教吧?裝神弄鬼的。」
另外幾個男女也壯著膽子張口說道。
凡是出來混的,都是好奇心勝過一切的。看,雖然此刻身處險境,我們還在探究古老的秘密。
「看來,都是些不怕死的。」
韋晴和她哥哥對視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來。
「誰說我們要移的是山了?只是看起來像山而已。你們這些世俗人,一葉障目,太過膚淺。真是可笑可嘆,居然還以此為藍本,編了一個神話寓言故事,鼓吹人定勝天,激勵一群傻逼去與天斗跟地斗,殊不知真實的故事從來都不是口耳相傳的那個。」
韋海一口氣說出來,滿眼掩飾不住的對我們這些「祭品」
的蔑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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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一股巨大的氣流響了起來,像是放大無數倍的呼吸聲,巨大的山體開始慢慢地扭動。
「阿晴,阿海,別跟他們廢話了,吉時已到。」老族長高呼一聲。
聲音未落,山谷口的石人張開大口,低頭一嘴吞下掌上的村老,一聲悶悶的慘叫傳來,鮮血自石人的口中流了出來。
「方康!」我大喊道,淚水涌出眼眶。
我終究還是沒有救出他,連自己也身陷險境。
鮮血涂滿石人之后,我們面前的山谷,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山洞,山洞內是深紅色,還有一條舌頭般的東西試探著伸展出來。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余處幽篁兮終不見天,路險難兮獨后來。表獨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老族長手舉九根點燃的檀香,在裊裊升起的檀香煙中以一種唱歌般的聲音高聲吟唱著。
這是……屈原的《山鬼》?
山鬼就是平時說的山神,因為未獲天帝正式冊封,不在正神之列,所以仍稱為「山鬼」。這個以前讀書的時候看過。
不過,幫愚公移山的操蛇之神也是山神。
所以,是愚公跟山神達成了什麼協議,挪了位置,到了一個隱秘的所在?
那麼,其實當年不僅是山神搬了家,搬家的還有愚公和愚公的子孫。所以,愚公移山那個「山」,不是山,是山神自己。
我看著霧蒙蒙的天,不由得笑了。
我特麼拿命換了個神話真相,也算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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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老族長的吟唱聲音加大,山體上的洞口也越來越大,里面傳來呼嘯之音,無數的大蛇潮水般地涌了出來,彼此纏繞著如一張蛇網般前進,瞬間將案子上的祭品和包括我在內的十個男女卷著抬了下來,驚呼聲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