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身下冰涼黏膩的觸感,我忍不住干嘔了起來。
看來,那時候被韋晴硬灌進嘴里的正是這些大蛇的蛇蛋,這些蛇應該就是山神的孩子,所以山民們稱這些山神腹中的巨蛇所生的蛋叫山神蛋。
「祭品們」不斷掙扎著尖叫哭泣,但絲毫沒有影響蛇群的進程。
老族長和韋晴他們虔誠地在地上跪拜。
17
祭品一進洞口,便被那條巨大的舌頭一卷吸進洞里,隨即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咀嚼聲,整個山體都跟著微微顫動。
他媽的,這就是傳說中的山神?哪里稱得上「神」的稱號?就是食人血肉的魔鬼。
我們一行十個人,被蛇群簇擁著送到舌頭附近,有兩個膽小已經嚇得昏死過去,被大舌頭一卷連喊都沒喊直接被嚼了。
我干脆也閉上眼睛,任憑冷汗從毛孔里不斷涌出,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長滿肉刺的大舌頭卷起我送進了更深的洞里,兩排巨大的石頭牙齒壓下的一瞬間,整個山體顫抖起來,山鬼發出一聲刺耳的吟嘯,肉乎乎的大舌頭將我一下甩了出去,被它吐到了洞外,不,應該是口外,砸在還在跪拜的山民身上,滾了一百多米才停下來,沾了一身的灰和樹葉。
老族長顫顫巍巍地上前,辨認我是哪個祭品,我摔得頭昏眼花,抬手擦了一把臉上臭烘烘的黏液,試了兩試,才睜開眼睛。
不,不僅是臉上,還有身上,我渾身沾滿黏液,有蛇群的還有山鬼的,原本的衣服被這些黏液溶解殆盡,方才在地上一滾,沾滿了落葉和塵土,勉強算件衣服。
想必此刻我站在我媽面前,她老人家也認不出我來。
劫后余生的我,做夢般地看著周遭,一時還沒回過神來。
「這個是誰?是哪個祭品被山神吐出來了?」老族長一急,湊上前來看。
是啊,我為什麼會被吐出來?難道老子的肉不香嗎?
我突然想起來,我脖子里好像掛著一顆祖傳的麒麟牙。
此刻連綿起伏的大山發出憤怒的嘶吼,山石滾動,山巔的黑霧越來越濃,成片成片地壓了下來。
「你是不是報了假的生辰八字?」老族長怒不可遏地指著我問道。
我的確沒說實話,生辰八字沒一個是真的,我上戶口的時候,我媽特意給我報小了兩歲,她老人家指望我以后能做官,政治生命能長一些,生日嘛,雖然我出生在冬季,但我媽喜歡春天,給我安排在了春天的植樹節,隨性得很。時辰則是我隨口胡謅的。
所以很多年之后,我也沒想通,當初這個山鬼到底是因為我脖子上的麒麟牙沒吃我,還是因為我生辰八字不符合它要求沒吃我。
按這老族長所說,合著我沒被吃,還是我的錯了?
我一把勒住老族長的脖子,指著那些被山鬼的怒吼嚇得魂不附體的山民們,道:「放我走,否則, 我殺了這個老匹夫。」
這時, 韋晴指了指地上,石人旁渾身是血的方康,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居然還沒有死。
我突然明白方康為何那麼虛弱了,他應該是每次祭祀的時候都被他們放在石人的手上, 供石人吸食血肉,然后開啟洞口,開始祭祀。
就白了,就是一喚醒道具。
怪不得僅僅一年時間便蒼老至此。
「方康是你最好的朋友吧?就用他來換我們老族長, 否則我立刻殺了他。」
韋晴拿著一把尖刀抵到方康的脖子上。
「如果我猜得不錯,你就是陪方康考察民俗的那個同事, 對不對?是你把方康騙到這里來的,是不是?」
「你還不算蠢。」韋晴在地動山搖中回以凄然地大笑。
老族長臉色蒼白, 渾身顫抖著,吟唱起《山鬼》來表忠心,以圖平復山神的憤怒。
我同意了韋晴的提議。
韋海把方康背了過來, 我這邊兒也放了他們的老族長。
我扶起方康,他勉強站立, 喘息著靠在我身上。
韋海他們接到老族長之后就亮出了刀子, 一步步走過來, 要殺我和方康滅口。
這時,巨大的血紅色眼睛放出紅色的光芒照射了過來,巨石滾滾而來, 老族長引著眾人往山谷深處躲, 山民們手拉手, 同時大聲唱著《山鬼》。
巨石傾倒, 我和方康一個站不穩, 跌落山谷,掉入河水中。
18
兩天之后, 我和方康先后被河邊兒的漁民救上岸, 送到了當地的醫院。
方康由于傷勢過重, 在一個月后去世了,我背著他的骨灰, 打算回上海。
坐在飛機上看報紙時, 我看到了一則奇聞。
近期,桂西南有座大山一夜之間消失了,據山腳下的村民說大山消失前發生了大地震,地震結束后,山不見了。
還有人說, 山里其實還有一個小村寨, 但奇怪的是搜救隊到處搜查, 也沒發現有遇難者。
所以大家推測,這個山寨應該是跟大山一起沉入地下, 消失不見了。
但只有我知道, 這絕不是什麼扯淡的大地震。
要麼是山神震怒,吃光了整個寨子的人,然后離開了那個地方。
要麼是韋晴他們再次成功取悅了山神,并跟它重新達成了協議, 一起搬了家,就像幾千年前一樣。
至于山神這次搬到了哪里,那就不得而知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