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很多種辦法,花時間找到知道人魚蹤跡的人,或是威逼或是利誘,總能不推開你,也不傷自己分毫,堪堪維持住兩兩相難的天平。
可是就算嚴絲合縫地封住這船人的嘴,又如何呢?
人類知道人魚的存在,貪心的「惡魔」長壽,善良的「天使」易折。
如果……如果有一天,人類還是傷害了你的族人,你要怎麼辦呢?
到那個時候,我又要怎麼辦呢?
所以我擅自替你做了決定,用海底地震抹殺人魚在世界上存在的蹤跡,用異化生長劑讓人類對人魚畏懼膽寒。
自欺欺人注定不能長久,只有讓惡魔貪無可貪,人魚才真正安全。
我們……才有以后。
我摟住他的腰,輕聲哄他:
「我錯了,是我太軸了,我應該和你通個氣的。」
森掰住我的下巴,聲音里帶著后怕,艱難道:
「你不是軸。」
「你根本,就不覺得自己能活下來,所以,才騙我走。」
是的,ISO 在我身后,這場賭局是必勝的。
唯一不確定的事,是我能否活下來。
所以……我才一定要逼他走。
人魚太過深情,我對此擔憂不已,最壞的結果不是我死去,而是他為我的死去痛苦終身。
所以我騙他變心,逼他恨我,因為恨永遠比愛更安全。
我沉默了一會兒,最后嘆了口氣,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你不也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心臟換給了我嗎?」
森哽住:「你知道?」
我額頭貼在他鎖骨窩,閉著眼睛道:
「人魚的歌聲雖然神奇,不過原理上怎麼看也都是精神系的作用吧?」
「把消耗成空殼的身體彌補得嶄新如初,想想也不太可能。
」
我哂笑一聲:
「但是我卻能跑能跳的,強得簡直能打八百個布萊恩特。」
我靠著他胸膛,卻再也聽不到劇烈的心跳。
人魚真傻啊,一個性格惡劣的小人類罷了,哪怕幫過他幾個忙,又何以要他自剖心臟來報答呢?
我低聲問:「心臟拿出來,不疼嗎?」
森的嘴唇貼在我額頭上:
「你親親, 就不疼。」
對他來說,把心臟給我不是報答,我們之間不需要欠和還,只是讓步和愛。
我側過臉在他胸口留下一個珍重的吻,眼淚悄悄從眼尾流出來。
「褚攸, 海婆告訴過你, 你是,我的一切。」
森抹抹我的眼淚,笑道:
「人魚, 和人類不一樣,我們的愛就是, 偏激,熱烈, 至死不渝。」
「你會害怕嗎?」
我看著他的幽藍的眼睛,鼻尖湊近他的鼻尖:
「不會, 我的海神不會丟下我。」
我笑著湊上去獻吻,話音回蕩在浴室里:
「我也不會丟下我的海神。」
番外·見家長
在家里和森過了幾天隨心所欲的日子之后, 我收到了老師寄來的郵件。
大概意思是這樣:
【你個小兔崽子以為幾毛錢退休金就能打發你老師了, 傷養得差不多了就趕緊回來, 特調處上上下下忙著給你擦屁股, 都要癱瘓了!】
我笑笑,不打算理他——我已經退休了, 傻子才回去加班。
正打算關掉郵箱,卻意外在附件里發現了一張圖片, 上面是一行別別扭扭的手寫小字:
【談戀愛也不知道把小對象帶來給我看看, 你那點積蓄拿去當聘禮也不嫌丟人現眼。】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被剛剛在臥室玩空調遙控器的森從后面抱住。
「嗯……別親,我不來了。」
森郁悶地把我轉過來, 委屈道:
「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 他受不住, 開始轉移話題:
「你在看什麼,好半天沒出聲。」
我順勢勾上他的脖子,壞笑道:
「你岳父大人的郵件, 寶貝兒,想和我去見家長嗎?」
森磨磨唧唧了好久, 又是要挑衣服, 又是要梳頭發, 還緊張兮兮問我老師會不會不喜歡藍眼睛, 能不能給他塞個美瞳。
我對這條慫魚忍無可忍,靠在門口納悶:
「等對象打扮到發飆這種事一般不都是男朋友的劇本嗎?」
「怎麼到我們這兒還反串起來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 他還是不出來, 我只好回屋里催他:
「森, 走了,老師沒那麼可怕, 你不用……」
我止住了話音, 睜大眼睛看著他:
「你腦袋上是……什麼?」
他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是小崽!小崽孵化啦!」
小小一條人魚趴在他頭上, 威風凜凜地揪他頭發,看見我出現,甜甜地叫了一聲:
「Mummy!」
我一陣眩暈, 堪堪扶住門框:
「寶貝兒們,要不我們還是不去見老師了……」
一大一小同時翹起藍色魚尾:「Why?」
我目光呆滯,喃喃道:
「未、婚、先、孕……老古板怕是要打斷我的腿……」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