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乘風的眼睛又瞬間亮起來,一只手往上,牢牢掐住我的腰肢:
「真的?」
「看你表現啦,駕!」
……
騎馬是個體力活。
謝乘風教過我,騎馬的時候,兩腿夾緊,用腿夾馬腹,讓馬跑起來。
姿勢應該跟馬的移動保持一致,身體的重心盡量往下落,注意平衡。
當然,一切都是紙上談兵,除了謝乘風,我還沒騎過其他馬。
可光想想就知道,應該是差不多累人的。
我出了一身汗,洗完澡,正準備穿上舊衣服,旁邊已經有宮女很殷勤地捧著檀木托盤過來:
「麗妃娘娘,這是皇上吩咐人準備的宮裝。」
「這可是上好的蜀錦,宮里一共才得了兩匹,另一匹在李貴妃那兒,其他人都沒有呢。」
我伸手撫摸布料。
金絲銀線,果然極盡奢華。
我拿起那件衣裳,仔細看了兩眼,隨意扔到一邊:
「她有的,那我就不要了。」
我穿上自己的舊衣裳。
看著不起眼,但那是謝乘風特意讓繡女做舊了,才送過來的。上好的棉布,柔軟得像云朵一樣。
沒有繁復的花紋,可十分保暖,貼心。
「你回去告訴皇上,我已經住慣了冷宮,不想再去其他地方。」
15
麗妃不識好歹,膽敢拒絕皇上的事,不過一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皇宮。
冷宮的嬪妃都覺得我瘋了。
天上掉的餡餅,怎麼還有人不要呢?
陳祥也十分幽怨:
「娘娘,你可還記得,當初應承過我,會把我帶去長春宮,享受榮華富貴的。」
我朝周圍看了一圈,壓低嗓音:
「謝大人給你的銀子不夠多?」
陳祥瞬間眉開眼笑,殷勤地給我捶肩:
「夠夠夠!娘娘,能伺候你,真是我的福分。
」
到晚上,陸九思又來了一趟冷宮。
他怒氣沖沖,一腳踢開房門。
我正在吃晚飯,被嚇一跳,勺子里的湯潑在裙擺上。
桌上擺著一盤葉子枯黃的青菜,一個冷硬的饅頭,并一碗清湯寡水的蛋花湯。
陸九思掃一眼我的飯菜,更加生氣:
「你每日在這里吃殘羹冷炙,也不想跟朕回去?」
「麗妃,你到底要同朕慪氣到什麼時候?朕已經給過你臺階了,你還不下,莫非要我給你認錯不成?」
我丟下勺子:
「皇上,冷宮風大,你請回吧。」
陸九思黑沉沉的眼眸盯著我,氣得笑出聲來:
「好好好!」
「周如海說得不錯,你果真是塊冷硬的石頭,半分不識好歹。你想住,就在這長長久久地住著!」
16
陸九思抬腳要走,我盯著他的背影,忽然意識到,如果計劃順利,這應該是我這輩子,最后一次同他見面了。
我忍不住喊他的名字:
「陸九思——」
陸九思頓住,側臉朝著我,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他好像又勝券在握了。
他以為,我會像以前一樣,跟他道歉的。
是啊,往日每次吵架,永遠都是我先低頭,我先去哄他。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所有人都該遷就他的,他把我對他的好,全當成理所當然。
他似乎忘了,最開始,是他求著要娶我的。
我雙手按上自己的小腹,垂下眼眸,淡淡道: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給你。」
「陸九思,再見。」
「你——」
陸九思狠狠甩一下袖子,清冷的龍涎香味傳來,讓人一陣倒胃口。
確認他已經走了,我從床下掏出一個托盤。
蔥爆羊肉、烤乳鴿、白玉丸子、佛手金卷。
陸九思啊陸九思,你根本不知道,我現在吃得有多好。
17
臘月初七,先皇后的冥壽。
老天爺也很給面子,連下三日的雪停了,一輪紅日掙扎著從厚重的云層里鉆出來。
天氣異常地暖和。
我躲在馬車夾層中,聽車輪「咕嚕嚕」地轉,碎石蹦起,半點不覺得吵鬧。
那都是自由的聲音。
鎮國寺就在京城北郊,從那兒一路向北,出到山海關外,燕山腳下,就是河西的方向了。
按照計劃,車子會停在護國寺門口。
冥壽的佛事要辦兩天,皇上跟后宮嬪妃都會歇在此處,等天黑之后,兵部有十萬火急的戰報傳來,突厥再犯,河西危矣。
謝乘風挺身而出,自請出戰,然后駕著馬車,當夜就離開京城。
我本來覺得這個計劃很冒險,謝乘風一定是瘋了,居然敢假造兵部的戰報。
后面要怎麼辦啊?
謝乘風卻說,他早就接到河西那邊的密報,突厥的皇子逃走之后,跟更北邊的女真部落聯姻,早就虎視眈眈,準備卷土重來。
今年寒冬,不少牛羊馬匹被凍死,他們熬不過這個冬天的。
按時間算,最近肯定要動手。
他只是把戰報提前數日而已。
我安靜地躲在夾層里,閉著眼睛打瞌睡。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透過木板縫隙看外面,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護國寺門口忽然涌現出一大隊太監宮女,打著一長溜燈籠。
我精神一振,來了來了,一定是戰報到啦。
18
沒想到,卻看見陸九思,穿著明黃色的龍袍,臉色慘白,腳步踉蹌,幾乎要摔倒在臺階上。
周如海急得托著他的手臂,勸道:「皇上,如今天色已晚,大雪積壓,回京的路不好走啊,還是等天亮再去吧。
」
李貴妃提著裙擺追在身后,一圈火紅色的狐貍毛領口,圍住尖細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