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全京城人盡皆知的克夫禍水。

刧主動爬上了權傾朝野的大統領軟塌。

我看著這位周身肅殺的大統領，竭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

「大人當年那個承諾，如今可還算數？」

許知舟垂下眼，半晌才淡淡開口，「自然是算的。」

我看著他，眼眶微紅，「那便請大人娶了我吧。」

1

我這克夫女主動求親，許知舟怔了下，才含著刺眼的笑意開口問道，「是為了魏尋？」

能從當年初見時的一個小吏，迅速成為如今陛下格外倚重的權臣，

許知舟比我預想的還要聰明得多。

「是。」我答得十分果斷。

他眼底便掠過一抹異色，意味深長地說，「這可是一攤深不見底的渾水。」

我當然知道，前面是無底深淵。

可我必須得跳。

許知舟的臉色突然有些晦暗不明，聲音中竟充滿著嘲諷：

「你就這麼愛那魏尋？竟不惜嫁給一個廢人。」

我打斷了他的話，「魏大人，不該死得不明不白。害死他的人，必定得要付出代價。」

頓了一下，我繼續說道，「而且許大人，也并非什麼廢人。若能得這樁姻緣，是我高攀了。」

許知舟冷哼一聲，「一別數年，你竟會虛情假意，粉飾太平了！」

「不過還是一樣地愛多管閑事，為了誰都想犧牲自己，高尚得令人討厭。」

我收回目光，倔強著咬著嘴唇。

他的刻薄此刻聽來，還頗有幾分久別重逢的熟悉感。

「若大人無意，便權當我沒來過這一趟。」

沉默了片刻，他倦怠地朝我伸出手，我遲疑了一瞬，方才握了上去。

許知舟的聲音冰冷，手心卻格外滾燙：

「余姑娘，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自己偏要留下的。

」

「別后悔。」

2

許知舟的辦事效率極快。

不出幾日，他便帶著數十箱聘禮，登門拜訪。

他言語溫和，令人如沐春風，完全不似外人傳聞的那般冷血嗜殺。

在這種節骨眼上，爹爹竟也沒想到居然還有人敢觸著霉頭上門求娶。

來的，還是這樣一尊大佛。

爹爹匆匆應付，又尋了個借口脫身到后邊詢問我的意見。

透過木制的屏風，我看到許知舟捧著茶，悠悠地喝了一口。

「爹，是女兒自己要嫁的。」

他的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化作一聲嘆息，也隨著我一并看向許知舟，

「可他……」

我知道他的顧慮，無非是在外看來，這人聲名狼藉，又身有殘障，實非良人。

「爹爹莫要忘了，許大人對女兒亦有恩情。再說如今外頭流言傳得那樣兇，許大人亦是最好的選擇了。」

他長嘆了口氣，撫著胡子，愁眉苦臉道：

「早知就該讓你待在那邊陵，生生在這邊受了許多苦來。」

但世間從來沒有什麼早知如此。

而我對爹爹也說了謊，許知舟并不是我最好的選擇。

他是我自始至終，唯一的選擇。

3

交換過婚書以后，因著許知舟在外的惡名，倒也無人再敢大肆編排我。

我清楚，許知舟應該是不喜歡我的。

那日答應娶我，不過是為了兌現當年那個諾言。

甚至，我十分有自知之明，他討厭我總是不自覺流露出的憐憫與善意。

和前些年初見時外露的鄙夷不同，如今他更加內斂。

遠遠看過去那輪椅上的背影，竟有一種厚重的悲愴。

好在許知舟的確是個十分重諾之人。

近些日子他都在忙碌于暗中調查魏尋枉死一事。

許知舟面色凝重，「你想得沒錯，的確是與那案子有關。」

我點點頭。

魏尋是再清正不過的人，一心為公殫精竭慮。

怎麼可能在那煙花之地酒后失足而死？

「還請許大人查出真相，還魏大人一個公道。」

許知舟看著我，挑了挑眉，「你的目的既是為他鳴不平，直接求我查了這案子不就好了，何必還要把自己也搭進來？」

他目光灼灼，似乎在試探著什麼。

我避開他的目光，「 京城中流言四起，皆言我不詳克夫，但許大人命格夠硬，想來應是不怕的。」

許知舟不依不饒，「所以，你究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魏尋？」

我很想開口回答，但終究還是沉默片刻，輕聲說：

「有何不同？嫁了大人，既能平息謠言，又能借力查案，豈不是一舉兩得？」

許知舟垂下眼，突然笑了笑，「的確是一舉兩得。」

4

他兀自撥動著輪椅轉向，表情很是落寞。

只是那時，即便在絕境中，他也始終挺直著背脊。

我看著許知舟，忍不住開口問道：

「許大人，如今腿可還會疼？」

他頓住了手上的動作，低頭看向自己那截明顯有些空蕩蕩的袍子：

「早就感覺不到了。」

那話語中的坦然竟讓我快要落下淚來，「那許大人，可后悔救過我？」

這個問題已埋藏在我心中上千個日夜。

許知舟靜靜地瞧著我，恍然間笑了笑，「怎麼會呢。」

我終于不忍，「可你本該是更好的。」

若沒有受傷，他本可以成為前途無量的清流言臣，即便是史書上也會留下他耀眼的一筆。

但身有殘缺，他便只能轉作了一把血淋淋的刀，替陛下處理掉那些見不得光的人與事。

許知舟似乎看穿了我在想什麼，他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