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色天香,卻有點呆板。
我剛才聽她說了好久,沒有一個字替姑娘考慮,把人架得高高的。
「娘娘。」我好奇地問,「若娘娘有女兒,將來要送去和親。」
「您也是這般叫她懂事,體諒,深明大義嗎?」
錢嬪也去看她。
白映瀾微愣,似乎不懂這種事有什麼可考慮的。
她說:「身為公主,享天下奉養,就要為萬民謀福。」
白映瀾是天生的國母。
幾日后,我站在城墻上目送儀仗隊遠去。
那哭聲明明很弱,但不知為何被風吹到了我的耳中。
均闊踮腳往下看,遲疑地問出疑惑。
「父皇不是打了勝仗,為什麼還要嫁公主?」
我說:「嫁了公主,就能不打仗了。」
均闊握緊小拳頭,道:「要是沒有異族,那不就可以不嫁公主也不用打仗了。」
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若真能這樣,該多好。」
平安未見過嫁娶一事,小小的人正是學說話的年紀,在奶嬤嬤懷中扭動著身子要看。
她脆聲問:「母妃,這就是嫁公主嗎?」
「平安以后也會這樣嫁出去嗎?」
我心中好似生出一塊巨壘,沉甸甸的,讓我思維都渙散起來。
我替她摘去發梢的柳絮,溫聲笑道:「不會的平安。」
「母妃不會讓你嫁到外邦。」
均闊也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樣子,道:「哥哥也不會讓你嫁到那兒的。」
我望著行人如織,密密麻麻站滿街道,天下之大,只有最尊貴的人能執掌生死。
62
公主還是死在了南蠻。
水土不服加上思念故土,去了那兒便一病不起。
半年不到,公主病逝,她的母親聽聞噩耗,也跟著病逝。
平安如今也有五歲了,玩著玉環聽嬤嬤念叨王府喪事如何辦理,聽得津津有味。
還時不時搭腔,似是要出謀劃策。
均闊不似平安沒心沒肺,雖年少老成了些,到底和他生母一樣有點軟心腸。
反而嘆了口氣,背著手搖頭。
嬤嬤說,盛懷修雖也生氣他們沒照顧好公主,但如今兩國交好,為防萬一,還是在宗室中尋新的女兒,預備著先封幾個郡主。
我原本以為這件事就會這樣無波無瀾地過去。
誰承想景華宮來了位意想不到的人。
錢嬪帶著悅宜公主求見。
悅宜與平安一般大,到底足月生的,錢嬪又把她當命根子一樣守著。
小丫頭比平安還高壯,玉盤似的月面,藕節似的胳膊,把平安往懷里一摟,平安都要咳嗽。
兩個丫頭玩得好,打打鬧鬧,拽著均闊一起去院中蕩秋千。
留下錢嬪低眉順眼,從側面看又瘦了好多。
「妾聽到公主病逝外邦,連日來睡不好覺。」
「本宮亦是。」
她眼前一亮,好似尋到了知音。
「娘娘也是有女兒的,最能知道這種苦楚,妾懷孕時就期盼悅宜是個男孩,倒不是要他掙什麼功名,只是怕妾年老色衰后,照拂不到。」
我手指輕輕摩挲杯沿,已經猜到她想說是什麼。
她一雙黛眉微蹙,道:「妾從前最重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于和親一事的態度上讓妾萬分寒心。」
「妾昨日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正巧見宮人送宗室女的畫卷去坤寧宮。」
「多少人家如珠似玉養大的女兒,要送去那異邦異族,歸不得鄉,妾不忍,但皇后娘娘又舊事重提,說是公主的使命。」
她拍著胸脯問:「這不是往妾心窩子里捅刀嗎,妾人微言輕,不比娘娘福澤深厚,來日悅宜長成,和親的命運大抵就要落在她身上。
」
她說:「妾不想,求娘娘垂憐。」
我并未應下什麼,指著屋外幾個嬉鬧的孩子,笑吟吟道:
「瞧,均闊很是愛重姊妹呢,連推秋千也是輕輕的。」
「你要本宮幫你,但本宮既不管六宮事宜,皇子也非嫡非長,力不從心啊。」
錢嬪咬牙:「乾坤未定,娘娘何必妄自菲薄。」
她聲音放輕:「娘娘從坤寧宮出來,又如何不能……」
我做噤聲動作。
「你有這份心,夠了,好好在皇后身邊。」
「不要再來尋本宮。」
63
經過這麼多年,葉家逐漸向京城權力中心靠攏。
戶部侍郎職位空缺,補了葉家的人。
四嬸給我來信,說來京時日或是比預定時間來得遲一些,原是路過丹州,發現那兒鬧了時疫,路過不得,只能改道。
我還沒來得及回信,就聽宮人著急忙慌跑進來,說京城也鬧起了時疫。
丹州封城雖然及時,但擋不住有人提前跑了出來。
說是京城名醫多,隱瞞來歷,在京城求醫問藥,誰承想還沒看幾日,名醫自個兒高燒不退。
連帶著整個醫館及周邊的住戶也染了病。
京城現已全城禁嚴,宮內也不例外,每日都進行三場消殺。
愛出去溜達的妃嬪、宮女也個個待在屋里,道路上彌漫著噴灑的藥水味。
兩個孩子不懂什麼是時疫,只知道不能出去,也不能上學。
頭兩天在屋子里和宮女們玩還開心。
到第三日就扒著窗欞往外瞅,連落了只麻雀在廊上都稀奇。
盛懷修夙興夜寐,來到景華宮時眼下有一團濃重的烏青。
他掩唇咳嗽了兩聲,我一驚,下意識讓人把孩子先抱走,再走到他身邊,探他額上溫度。
盛懷修乖乖低著頭,長睫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