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嘆息:「娘娘忘了公主和親的事嗎?你說公主和親是使命,我卻覺得君王的使命是避免這種和親的出現。」
「你還笑我淺薄短見,從前太后也這般笑我。」
「自私自利,鼠目寸光,我實在沒法將家國大義放在心上,我能看到的只有自己和身邊的人。」
她咬牙,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那你何時問過我, 我的孩兒真的會將你女兒送去和親嗎?!」
我搖頭:「或許不會。」
她痛苦的神色不作偽, 仍舊是不明白。
我說:「但我不能賭。」
66
皇后去世后三年,盛懷修立我為后。
朝堂上葉家嶄露頭角,成了天子近臣, 又一世家崛起。
盛懷修四十三歲時, 北狄再犯, 要求和親不打。
本是擇定了悅宜公主。
二皇子親命,親自掛帥出征, 連奪漠北三城,才讓北狄歇了求娶公主的心。
也是因此,均闊被立為太子。
錢嬪,現在的錢妃親自來坤寧宮感謝。
尚且年輕的人, 一夕之間生出多少白發。
平安在兄長出征時每日念佛, 等到均闊回來, 眼睛哭成了桃。
我替她擇了個夫婿,并非葉家人, 只一個清俊的閑官。
出嫁時, 我與盛懷修一起送她。
盛懷修叮囑她要夫妻和睦。
我卻說, 若不喜歡,放心來宮里尋母后。
盛懷修聞言有些晃神。
我亦是如此。
好似若干年前,我十五歲時剛出嫁,阿爺也曾說過。
「阿慈, 若太子對你不好,就回沈府。」
我回不去了,但是平安有家可歸。
盛懷修牽著我的手,往坤寧宮走去。
他的手微涼,問我:「阿慈,你是否還介懷。」
我淺笑:「太久了,臣妾早就忘了。」
67
我最后殺的一個人是盛懷修。
距離我上一次動手, 早不知過了多少年。
原因很簡單, 我不敢賭。
四嬸的兒子中了狀元, 連連被提拔,成了炙手可熱的新星。
有一次面圣時, 側顏與我有三分相似。
盛懷修當日未說什麼,卻派人下去查了他的身世。
葉家早已站穩腳跟, 我也不再手無縛雞之力。
得到消息的第一瞬間,我就派人在盛懷修每日的湯藥里下了慢性毒。
他中風臥床不起,我每日悉心照料,終于把他照料駕崩了。
盛懷修駕崩時, 雙眼一錯不錯地望著我。
他喊了一生的「阿慈」。
這一次卻叫我:「皇后。」
他說:「皇后,今非昔比,再也不需要朕了。」
我沒說話,走出去合上了門。
那夜我在坤寧宮哭了一宿, 但在葬禮上卻沒落一滴淚。
68
均闊登基, 我住進了慈寧宮。
那一夜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見盛懷修來沈家求娶,阿爺說我頑劣不堪,讓盛懷修想清楚。
盛懷修說:「驕陽不墜青云, 阿慈在我眼里只有萬般的好。」
我當初信以為真,惹了往后余生的痛苦多少。
夢中他要牽起我的手。
我卻縮回了屏風后。
隔著厚重的木屏。
我說:「懷修,我不想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