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上口紅和眼影,穿上性感的真絲內衣,套上工作服。
工作服上面的扣子,要自然地解開。
包房里的客人一般不會表現得那麼猴急。
他們會閉目養神,假裝很正經地來做一個正經項目。
劉媛,不算這里最頭牌的姑娘,但她有一種特別的魅力。
成熟,妖嬈,讓人覺得對她做什麼都不用負責。
「您好,77 號為您服務。」
劉媛莞爾一笑,放下水桶,輕輕捧起客人的腳。
一般來說,腳越臭,越能花錢。
「來個套餐?」劉媛輕輕用指尖劃過滿是毛的小腿。
1
劉媛,真名不叫劉媛。
為了能來這家足浴店上班,她不得不叫劉媛。
好在技師都有自己的編號,真名叫什麼無所謂。
劉媛在這家足浴店,有自己的上鐘規矩。
面對客人,一定要微笑。
帶著甜,帶著干凈,帶著安全。
無論客人花了多少錢,劉媛一定多給一點。
捏捏頭,捶捶腿,最后還會借蓋毯子的機會,讓自己的胸盡可能近地掠過對方的臉。
一閃而過,留下廉價香水的芬芳。
20 歲之前,劉媛從沒想過會在這種地方捏腳。
作為一個東北姑娘,就算學歷低點,也要抬著頭做人。
但是在深圳的邊郊,抬著頭,也很難。
劉媛不敢說自己是帶著夢想到深圳的,她只知道深圳很繁華,遍地都是黃金,就算做保潔也能掙很多錢。
于是她果斷和丈夫趙鋼一起帶著全家積蓄來到深圳,租住在邊郊濃密的自建房里,只有 30 平米的生活空間。
但那也足夠讓劉媛滿足了。
哦,那時她還不叫劉媛,叫林淑芬。
兩個月后,林淑芬成了劉媛,成了一名技師。
每天坐公交去足療店,從下午做到凌晨四點,乘夜班公交回家。
那個時間,天地都是黑的,劉媛的心里也是黑的。
打開家門,四周一絲絲聲音都沒有,空氣中飄蕩著似曾相識的味道。
劉媛放心了。
她殺過人。
兩個。
2
我認識劉媛的時候,她對趙鋼很好。
來深圳后,她先找了份保潔的散工,一天能掙 30。
晚上回家,劉媛會帶趙鋼愛吃的炒河粉和啤酒,依偎在他身邊,含情脈脈地看著他吃。
夜生活,夜夜滿足。
趙鋼沒有工作,或者說沒找到工作。他不愿像其他農民工一樣,去工地出賣體力。
他想當演員,想當畫家,想寫書,想唱歌,想很多,就是不想打工。
即便如此,劉媛依舊愛著他,沉迷到極致。
也許她和其他東北姑娘一樣,爽朗,奔放,敢愛敢恨,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劉媛在足浴店也是如此。
勤奮工作,滿足客人無底線的要求,對誰都來者不拒。
作為趙鋼的老婆,這麼做,有些可恥,有些下流。
但作為一個自食其力謀生的人,這麼做,情有可原,甚至有些勵志。
足浴店規模不小,除了足療外,還有推拿按摩。
人氣最高的師傅是個叫魯光的瞎子。
按摩嘛,盲人最好。
魯光不老也不年輕,估計三十多歲,方頭大臉,要不是臉上一直戴著墨鏡,長相應該算憨厚樸實的。
劉媛第一次到足浴店,就是魯光負責接待她。
劉媛很疑惑,為什麼要讓一個瞎子給她介紹公司環境。他連人都看不見,碰到同事時只能讓對方自己介紹,顯得很蠢。
后來,慢慢地,劉媛隱約感到這個魯光似乎特別在乎她。
當彼此的客人在同一個包房,劉媛捏著腳,魯光推著背,空氣中總會浮現出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當初,領班讓魯光接待劉媛,也許是想撮合他們?
劉媛不知道,也不敢打聽。并非看不起瞎子,而是她有趙鋼了。
她和趙鋼小學就認識,青梅竹馬,劉媛不會拋棄他,更不會讓他拋棄自己。
所以,刀才會在那一刻斬釘截鐵地舉起。
趙鋼死了。
劉媛殺的。
3
趙鋼這個人,很剛。
身材魁梧,肌肉發達,濃眉大眼,渾身散發著雄性荷爾蒙。
趙鋼每天跑步,倒立,做俯臥撐,像一頭猛獸挑戰肉體的極限。
是我,我也嫉妒。
劉媛沉迷趙鋼,連她自己都覺得是饞這副身體。
林淑芬成為劉媛的前一天,臺風來了。
客戶中斷了保潔的工作,讓劉媛趕緊回家。
那是中午 1 點半,劉媛第一次在這個時間回到她和趙鋼的出租屋。
雨下得很大,砸在自建房的鐵皮雨棚上噼里啪啦作響。
劉媛打開家門,甚至都聽不到開鎖的聲音。
房間里很暗,趙鋼躺在床上,似乎抱著個東西。
劉媛走到床邊才看清,趙鋼抱著的是個女人。
兩個人全身赤裸,趙鋼從背后摟著她,手正好落在女人的胸口。
他們就那麼睡著,用過的安全套扔在地上,身邊散落著衛生紙。
那一刻,劉媛的精神崩塌了。
十幾年,從孩童到青春期,從小姑娘到成年女人。
劉媛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了他。
即便是掏空家底陪他來深圳,即便是自己早八晚八一天工作 12 個小時,她也毫無怨言。
在她心里,趙鋼就是自己,甚至比自己更重要。
而眼前的場景無情撕碎了這一切。
十幾年來的生命,就像一道算術題,算著算著,全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