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腦子正常點,都能想到有問題。
「上星期來的小張不錯,大學生,還會彈吉他,搞電腦的,有前途……要麼,你把現在的男人甩了,他看著年紀不小,跟你可不配,還是找個年輕的吧。」
「房東阿姨。」
劉媛輕聲說:「要麼我還是再住半年吧,我本來想租在店旁邊,但是價格太貴了,我怕住不起。」
「嗯,嗯……啊?什麼?」
劉媛綻放了自己最嫻熟的微笑,說:「我說,我再租半年,房租一次性給你。」
12
這一次,劉媛很快完成了所有工序。
房東的身體干癟,脂肪不多,加上身形矮小,殺她不費什麼勁。
整個過程,劉媛只渴望一件事。
渴望房東和真劉媛一樣是孤家寡人,就算突然失蹤也不會有人過問。
但她也知道不可能。
一道閃電劃過夜空,雷聲四起,不一會兒瓢潑大雨就彌天落下。
和那天一樣,老天在為自己打掩護。
房東的血沒流多少就干了,躺在地上,臉上凝固著訝異的表情。
等到午夜,劉媛推著房東,走到五公里外,在那個似曾相識的地方,挖個坑,埋上泥巴,祈禱螞蟥能努點力。
回家的路上,雨停了。
虛空的大地如同混沌籠罩在劉媛的視野里。
她號啕大哭,卻流不出熱燙的淚。
自己只是想在遠方謀個生活,能吃飽,能穿暖,能有個相伴到老的愛人,怎麼就到今天了呢?
深圳,也許真容不下她。
劉媛步履蹣跚地回到住處,又一次坐在床沿,回顧整個過程。
沒有遺漏,沒有錯亂,沒有人會看見。
思緒再一次飄蕩在黑暗中,藍光亮了一下。
「螞蟥咬得我好難受。
」
劉媛大叫一聲,把手機扔了。
手機就那麼靜靜地躺在水泥地上,直到身披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在劉媛眼里,那抹藍光一直都沒有熄滅。
13
那天,四海足浴一開張我就到了店里,找 77 號。
經理說,人沒來,聯系不上,要是著急就先換一個。
我在店里找了一圈,劉媛確實沒來。
經理跟在我后面,緊張地說:「你非找她干嘛呀?她……不行。」
我說:「怎麼不行?」
經理說:「她就是一個外來妹,深圳最不缺的就是外來妹。」
我說:「你不懂。」
經理也沒再說什麼,轉身要回前臺,一扭頭就大叫一聲:「劉媛?」
劉媛低著頭,小步跑到經理面前說:「對不起,我遲到了。」
經理看看她,又看看我,說:「罰一個鐘,你們聊吧。」
我跟著劉媛進包房打掃衛生,她一進門就從后面抱住了我。
「我害怕。」她說。
「怕什麼?」我問。
「怕人,怕鬼,怕你不要我了。」
我轉過身,撫摸她的頭發,輕聲說:「不會的,我們把該做的事做好,就一定會有好日子過的。」
「我們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不要留在這里了,我不喜歡這里。」
劉媛哭得梨花帶雨,讓人心疼。
我只好告訴她:「快了,快了。」
這一天,劉媛沒怎麼上鐘。
她顯得很焦躁,面對經理的批評,她要麼沉默不語,要麼胡言亂語。
這一天,魯光也沒怎麼上鐘。
他一直默默關注著劉媛,給她盒飯,給她倒水。
忌憚他在店里特殊的地位,經理只能裝作沒看見。
晚上 8 點,劉媛坐上了公交。
雖然還沒到深夜,但車上除了司機,只有她一個乘客。
夜色荒涼,車行緩慢,就像一口走在黃泉路上的棺材。
劉媛想好了,再上一天班就離開,用劉媛的身份去天涯海角。
至于林淑芬,她應該躺在灘涂底下被螞蟥咬到一干二凈。
劉媛閉上眼睛,幻想著那一天自己沒捅下刀子,忍著恥辱離開趙鋼,今天會是什麼樣子。
車到站了,一堆熟悉的自建房擠在那里,墻邊高高低低幾個人影,好像在盯著劉媛。
14
「你今天見過房東不?」
「我是沒見著,還在等她來收租呢,一天人也沒來。」
「我打電話了,沒通……」
幾個人都是房東的租客,七嘴八舌議論著突然消失的房東。
「哎?你也是租這的吧?你這兩天交房租了沒?」一個人指著劉媛問。
劉媛說:「沒呢,我正等她來呢。」
那個人又轉過頭和其他人聊起來。
「奇了怪了,不會死了吧?」
「死了也活該,她老是把人突然趕走,然后租更高價。」
「對啊,上個月她就是突然大半夜讓我走,我加了一百才罷休,操。」
幾個人圍在一起,暢想房東的死狀。
劉媛快步回到家里,收拾好東西,迅速離開了房東的領地。
殺死房東不到 24 小時,就已經有那麼多人注意到她不見了。
不能再等了。
劉媛快速在腦子里回憶租房時的情形。
沒有外人在場,沒有簽合同,沒有電話,每次收房租都是晚上見面。
幸運的話,應該不會有人認識自己。
劉媛避開路燈,走向東水街。
她聽說公交車上都有攝像頭,自己提著大包太過顯眼。
住賓館要登記身份證,也容易暴露。
眼下只有一個去處。
凌晨,劉媛在足浴店門口等到了下班的魯光。
他撐著導盲棍,仍在努力扮演一個瞎子。
跟到沒人的地方,劉媛追了上去。
「我被趕出來了,能去你那住一晚嗎?」劉媛努力做出委屈的表情。
「被趕出來了?」魯光有些意外。
「是,大半夜的,突然讓我走,我也沒錢付更高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