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張濤一定早就布置好了一切。
我們也許很難查出那份證據中的瑕疵。
只是,讓我們沒想到的是,這一切都只是開始而已。
甚至這個案件最后的判決,也僅僅是整件事的開端。
在那個魔幻的年代,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接下來,事情開始朝著不可預估的方向發展了。
7
那段時間,我跟老徐跑了無數次張志權出生的社區醫院,一次次與李建明院長交涉,但他們真的做得天衣無縫。
證據材料當然都做了司法鑒定,但墨水與紙張的確都是二十年前的。
而當時的筆跡形成時間鑒定技術,僅支持五年內的相對鑒定,無法追溯到十多二十年前的筆跡。
而且,一部分重要材料提供的還是碳寫紙副本,這種紙張根本無法鑒定。
因為是質證,無法證偽,它就是真的。
然而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在下一次開庭中,發生了更多無法預估的事情。
那天庭審結束之后,何檢再次找到了我們,一邊說著這次庭審中種種詭異的事情,一邊發泄自己心中的不滿。
首先讓他萬分不解的是,陳肯居然出具了諒解書!
這對我的沖擊也非常大,難以置信。
我想起他那悲痛欲絕的神情,那絕不是裝的,他想要兇手殺人償命的決心,也絕對裝不出來。
我萬分不解地多次詢問:
「陳肯真的出了諒解書?」
何檢再次給出肯定的答復:
「是真的,他不僅出具諒解書,而且還當庭表示原諒了殺人兇手……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想到陳肯對巨額的賠償金毫不動心,所以,大概率不是他自愿妥協的了。
「難道他,被威脅了嗎?」我扭頭跟老徐說,「我們得再去找一下陳肯……」
「不著急,你們先聽我說完今天庭審發生的事,還有更離譜的……」
何檢繼續說著話。
在庭審中,嫌犯張志權居然一改前面不言不語的常態,上演了一出絕好的悔過大戲。
他不僅當庭認罪,還對著陳肯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儼然一副認清自己的罪過,并愿意改過自新的模樣。
這還不算離譜。
更離譜的是,辯方律師再次提交了一份證據。
上面不是說過,張志權曾離校闖蕩兩年,并經歷過一起嚴重的車禍嗎?
在那場車禍中,他也身受重傷,并住了半年的醫院。
而辯方律師提交的證據顯示,張志權在此次車禍后精神嚴重不穩定,在醫院接受過長達五個月的專項心理治療,并被鑒定為:
外傷導致的精神分裂癥。
作出該診斷的心理醫生趙文浩出庭解釋,這種病,是由于外傷損傷神經而引起的,可能會導致患者的情緒出現扭曲,也可能會導致患者個人意識或者認知感覺出現扭曲。
隨后,他還現場詢問了張志權幾個問題:
「你在犯案之前,是否有感覺到自己情緒出現巨大波動?」
張志權回答的是:
「是的!對!那時候,我一開始是感覺到非常非常失落,但碰到那女人后,我突然又情緒高漲了起來……」
趙文浩醫生又問:
「你在犯案過程中,是否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我當時只是頭腦一熱,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等回過神來,一切就都已經結束了……」
他就用這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把他的滔天罪惡給掩蓋了過去。
而后,趙文浩醫生給出的總結自然是:
「張志權在犯案過程中精神疾病突發,極有可能并不具備自我意識。」
聽到這,我跟老徐都懵了。
未成年,還加上精神病……
可以說,張濤為了兒子,真是把可以干的事情都干遍了。
不擇手段啊。
這個趙文浩醫生,肯定也有問題的。
何檢嘆了一口氣,說:
「庭審在我方的質疑之下再次中斷,我們申請了就張志權的精神狀態做相關司法鑒定。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不容樂觀……未成年的證據幾乎坐實,精神病鑒定又是相對主觀的,更重要的是,被害人家屬居然還諒解了……如果按這個情況審下去,恐怕張志權,不需要承擔刑事責任,他只會被勒令住院治療,直至痊愈。」
我真的懵了。
「痊愈?」旁邊的老徐都笑了,「痊愈不痊愈,不是那個趙醫生說了算?」
「也不一定,法院可以指定醫院……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張濤那邊的證據都是一份一份丟出來的,兩次庭審,兩套證據突襲,這是我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我突然明白何檢在想什麼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一邊拖延時間,一邊針對這次審判作偽證?」
何檢沒有做正面回應,而是說:
「如果下次庭審仍無法扭轉局面,那麼我會以補充證據為由申請退回偵查,但大概率是補充偵查。而法律規定,補充偵查應當在一個月以內完成,因此,我們最多只有一個月時間,去戳破辯方的偽證。」
他的表情非常堅定,顯然是要干到底了。
這也是他第一時間來找我們的原因,畢竟偵查是我們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