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也第一時間答應了下來:
「好,那我們等你消息。」
何檢點了點頭。
我們的談話,也至此結束。
同時,關于此案件真正的轉折,終于要來了。
8
在何檢有任何動作之前,我多次聯系陳肯,但他卻都沒有接我的電話。
我想弄清楚,他到底受到了什麼脅迫,居然會出具那份諒解書。
這不可能是他自愿的。
為此,我甚至親自上門找過他。
但他不在家。
畢竟那是兇案現場,他可能永遠也不想回去。
幾經尋找無果,最后,我卻收到一條他發給我的短信:
「警官,法院那邊我會繼續出庭,庭外的事不用聯系我。」
很明顯,他知道我為什麼找他。
也故意避開我了。
我馬上發了一條信息給他:
「如果你有人身安全問題請隨時告知我,我有義務確保你不受任何脅迫。」
而他回我的信息,卻是:
「不是脅迫,我收了錢。」
這八個字,讓我再次大受震撼。
我寧愿他是被脅迫簽下諒解書的,也不愿相信他是已經接受了張濤的賠償調解。
或者說,這種脅迫非常致命,以至于陳肯只能用這樣的話來勸退我?
然而我發現,是我想太多了。
他就是妥協了,收錢了。
因為這個案子,開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拉下帷幕。
案件再次開庭。
但這次庭審異常順利,沒有什麼波折,最后法官宣布擇日宣判。
我跟老徐都懵了。
我們不知道庭上發生了什麼事,我也沒有接到何檢的任何消息。
終于我察覺到不妥,抽空跑了一趟檢察院,去找何檢。
那時候,他正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頭也沒抬扔給我一句:
「張志權那個案子,你們不用再管了。」
我大吃一驚,反問道:
「什麼意思?」
何檢抬起頭,用一種我從沒見過的目光看著我,緩緩地說:
「什麼都不用做了,等法院判,就行了。」
我還是不太明白:
「那,那些證據呢?」
何檢說:
「張志權通過了司法鑒定,他確實精神有問題,雖然讓人難以接受,但這是事實,我們要尊重事實,尊重法律。」
我更迷糊了,眼前的何檢,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僵硬。
我突然明白了。
鈔能力的作用范圍,也許比我想象得還要更廣。
可我還抱有一絲希望,還是繼續問道:
「你上次不是說要申請退偵嗎?不是要查到底嗎?現在還有機會的,哪怕是宣判了,仍然可以抗訴。」
我們是兩審終審制度,一審并不代表最終結果。
何檢卻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我們不會抗訴,甚至量刑建議,也是檢察院這邊給出的。」
果然如此。
何檢,也許跟陳肯一樣了。
那一刻,我只覺得悲涼。
而何檢繼續說出的冰冷聲音,讓我丟失了所有的希望,他說:
「我也警告你,誰也不能繼續查。」
那一刻,我想起了躺在床上,痛不欲生后死去的楊慧。
想起了被扔在垃圾袋里,碰撞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的陳珊珊。
她們的公道,可能永遠也討不回來了。
那時我才知道,有些時候,基層做再多事也沒用,證據鏈再完善也沒用,嫌犯當庭認罪也沒用。
更上面層次里發生的事,就像是降維打擊,我甚至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但很明顯,在那個年代,「鈔能力」技高一籌。
我只能黯然離開。
不久之后,我得知了法院的宣判結果:
張志權,無罪,入院治療。
整個案子,徹底結束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故事卻并沒有完全結束。
大約是兩個月后,刑偵隊來了一個人,來報案的。
張濤。
沒錯,本市首富張濤,張志權的父親。
9
按理說,以張濤的資源,什麼事都可以在比我們更高層的上面解決。
就像在張志權的案件,他全程沒有跟我們基層的人見過一面。
完全沒有露面。
但此刻,他卻來了我們刑偵隊,坐在了隊長老徐跟我的面前。
而且,他看上去非常憔悴,并沒有業界精英應有的氣場。
但他依然冷靜。
而他報案的第一句話,就讓我們知道原因了,他說的是:
「我兒子失蹤了,他被綁架了!」
老徐脫口而出反問道:
「張志權?」
張濤迅速回應道:
「是的!他有危險了!」
老徐跟我面面相覷,知道事有蹊蹺。
因為據我們了解,張志權應該已經被送進了封閉式的精神病院,正在接受治療才對。
于是,老徐現場打了幾個電話,得到的消息是:
第一,張志權昨天去精神病院報道,但半夜時失蹤了,從監控中觀察到可疑人員潛入醫院,疑似綁架。
第二,該精神病院在市區,不在我們轄內,所以張志權失蹤一案,由市局立案偵查。
老徐回來雙手一攤,微笑著表示已經立案了啊,不歸我們管了啊。
這攤屎,我們是真的不想再沾了。
但事情總是瞬息萬變的。
張濤連忙說:
「我知道,但是今天一早,我收到了這個,就放在我家門前。」
他抖擻著雙手,從兜里掏出一個信封,拆開給我們看。
是張志權的照片。
好多照片,上面記錄著張志權的各種狀態:
從人模狗樣,到痛哭流涕,臉上的傷也越來越多,最后鼻青臉腫,傷痕累累,哭都哭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