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謝家村,整個鎮子的人都是從小聽這故事長大的。
因此,這幢林中紅房子被視為禁忌,從來沒有人敢靠近它幾百米內。
平時砍柴、采藥的人遠遠見到了這房子,都要趕緊繞道走,以免「沾了晦氣」。
我不是本地人,今年剛被調進這個縣工作,所以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離譜的故事。
「大哥,這些都是迷信,世上哪來的鬼?」我說,「應該去那里找找,萬一謝紅就在里面呢?」
我當時考慮的是,謝紅有可能是遭到了野獸追趕,或是因天冷失溫,鉆進了那個房子里暫時躲避。
但大哥鐵了心,就是不肯往那個方向挪動一步。
「那好,我自己去吧!你在這兒等等我。」
我說罷,轉身就要走。
大哥死死抓住了我的袖子,一個勁沖我搖頭:「別去!太危險了!去了那兒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出來的!」
我掙開他的手,堅決地說:
「我是警察,我不怕。」
既然干了這份工作,就要承擔起責任。
我不能放棄任何一絲希望。也許謝紅現在就蜷縮在那房子里,正凍得瑟瑟發抖,等待我們營救呢!
我朝著紅房子邁開了步子。
那座斷崖不算太高,大概五六米。我手腳并用,借探照燈的燈光,攀著凸出的石塊和藤蔓,一步一步爬到了崖面上。
紅房子已近在咫尺。
它居高臨下地逼視著我,放射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房子沒裝門扇,也沒裝窗戶,四面透風。正門的位置是一個敞開的圓形黑洞,任何人可以隨意進出。
我大喊謝紅的名字,沒有得到回答。
我謹慎地向里面張望,攥緊了防身工具,邁步走進了門洞。
房子里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墻壁、天花板、地面全都是灰乎乎的,看起來像是沒裝修的毛坯房。沒有任何的家具、電器、裝飾物。
真的是「徒有四壁」。
一樓被分隔成了一個大廳和幾個房間,四處看了一圈,沒發現有人的蹤跡。
我沿著灰色樓梯走上了二樓。
二樓同樣被分隔成了幾個房間。
前面幾個房間都沒有異常。
但,當我踏進最后一個小房間時,奇怪的東西出現了。
墻角靠著圓形窗洞的位置,堆滿了層層疊疊的紅楓葉,堆成了一座小山。
狂風在窗口肆虐,楓葉像紅蝴蝶一樣飛舞、旋轉,與亮晶晶的雪花混雜在一起,飄飄忽忽散落在灰色的地上。
這場景如夢似幻,讓我呆住了一秒。
但我很快清醒過來,并產生了一絲不祥的預感。
因為,我嗅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臭味。
直覺告訴我,這楓葉有問題。
我用戴著手套的雙手,小心翼翼地、一層一層地撥開了厚厚的紅楓葉。
隨著楓葉被扒開,恐怖的現象出現了。
無數黑色的小點,匯集成一道道漆黑的河流,像惡魔的觸須般,在地板上蔓延開來,好像要纏住我的雙腳。
我嚇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最后一層楓葉被風吹得散落開來。
那具尸體完整地展現在我面前。
往后余生,這驚悚的一幕夜夜出現在我的夢魘里,糾纏我,折磨我,讓我無法得到片刻的安眠。
尸體上密密麻麻滿是黑點,黑點匯聚成大片的汪洋,不停地翻涌攢動,足以讓密集恐懼癥患者陷入瀕死的癲狂。
黑點們受了驚動,紛紛從尸體上滾動著爬了下來。
藏匿在下面的腐爛肉體露了出來,紅的、青的、紫的,坑坑洼洼,亂七八糟,慘不忍睹。
饒是見過不少命案現場,我仍因驚恐而失控,大叫一聲拔腿就跑,胃氣上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我顫抖著拿出對講機:
「報,報告……有……有發現……」
當時,我沒有想到的是,真正的噩夢,才剛剛拉開序幕。
3
隊長很快帶領同事們趕到,隨后法醫也到場了。
現場被保護起來,開始了勘查工作。
隊長看到我被嚇得麻木了,整個人都不在狀態,就把我支了出去,讓我跟其他年輕同事一起把守著門口,別讓任何村民進來。
其實根本用不著把守。
沒有一個村民敢靠近這個房子。
大部分人聽說是紅房子出事了,就都嚇得作鳥獸散,各回各家了。少數膽大的,也只敢遠遠站在斷崖下的林子里,舉著手電筒,一張張臉上寫滿了恐懼與好奇,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我驚魂未定,靠墻坐在地上,不停出虛汗。
尸體的身份還沒有確定。
但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對我說:她就是失蹤的女孩,她就是謝紅。
我從口袋摸出一張 A4 紙,上面打印著謝紅的照片。
整整一天,我一直攥著這張 A4 紙奔走在田間地頭,瞪大眼睛尋找,與路過的每一個人做比對。
紙上的這張臉,已經鐫刻在了我的腦海里。
這是一張迷人的臉。眼波流轉,靈氣逼人,仿佛下一秒,就會從紙墨中鉆出來,笑著給我打個招呼。
這樣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怎麼可能變成那個模樣?
我出神地瞪著紙上的臉,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眼前的臉龐扭曲變幻,成了一張可怕的、腐爛的臉,爬滿了黑色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