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一幅幅彩色蠟筆畫,稚嫩的筆觸,一筆一劃勾勒出了對大城市的想象,對外面大世界的向往……
我的視線模糊了,伸手抹了抹眼角。
這時,一只手放在了我的肩頭。
回頭一看,是隊長。
「陳隊!」我連忙擦去臉上的水痕。
隊長在我身邊坐下了,我遞給他一支煙。
他點燃了煙,透過吐出的煙霧盯著荒蕪的田野,目光若有所思。
隨意聊了幾句后,他突然說:
「小木,你真的相信,謝紅是自殺的嗎?」
「陳隊,不管我信不信,都不重要了。遺書明擺在那兒啊。」
隊長搖了搖頭。
「那我問你,她是用什麼自殺的?」他說。
我想了想,說:「尸檢報告里有寫,一把匕首,10 到 15 厘米的。」
「好,她用匕首自殺了。那麼,匕首去哪兒了?」
我怔了怔。
剎那間,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
是啊,匕首去哪了?
在現場,我們并沒有找到致死的工具。
最初的推測是,匕首被兇手帶走了。
但是,既然沒有兇手,匕首去哪了?
「會不會是……后來有人進入了那個房子,順手把刀帶走了?」我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覺得不太可能。
「那麼,這個人的腳印在哪兒呢?」隊長說。
是啊,根本沒有腳印!
一切,回到了原點。
自殺,根本不成立。
如果是自殺,刀一定就留在手邊。
一個人用刀抹了脖子,總不能找個地方把刀藏起來,然后再躺下去死吧?
我霍地站了起來,大聲說:「我們應該把這一點報告給上級!」
隊長嘆了口氣:「你以為上級不知道嗎?」
我愣住了。
「我早就把詳細的卷宗呈遞上去了。他們不傻,比我們更清楚。
「小木,我只能說,有很多事情,不是我們能左右的。
「結不結案,怎麼結案,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說了算。」
隊長掐滅了煙,雙手揣在兜里,低著頭走遠了。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在黯淡的夜幕里。
是的。
要麼是一場普通的自殺,要麼是一樁無法告破的懸案。
前者,才是更「好」的結局。
深深的無力感,滲入了我的四肢百骸。
8
紅房子案件,成了我心中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但隨著時間推移,我的工作越來越繁忙,一個又一個案子接踵而至,讓我沒空再回頭想它。
直到一年后,一個「鬧鬼」的傳聞突然出現,引起了我的注意。
當時,一個流言鬧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謝家村的兩個村民,在密林的紅房子里看見「鬼」了。
而那個「鬼」,正是一年前死去的同村女孩——謝紅。
這事很快傳遍了整個鎮子,還傳進了縣城。
大家都說,謝紅死后,變成了一個厲鬼,住進了紅房子里。
一開始,我只是付之一笑,覺得不過是無聊的胡編亂造。
但隨著這事越傳越廣泛,越傳越邪乎,我心中產生了疑問,決定去調查一下,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天下班后,我坐車去了謝家村,打聽「鬧鬼」的情況。
村民們為我講述了來龍去脈:
原來,村里一對小情侶,背著父母偷偷談戀愛,一天深夜約好了去密林里幽會。
當時已經是后半夜了,林子里沒什麼人。但他們還是不夠放心,就選了一個萬無一失的地點——紅房子。
紅房子是當地人眼中的「禁地」,沒有任何人敢靠近那兒。
這對小情侶雖然也害怕,但在荷爾蒙的驅使下,拋卻了恐懼,不管不顧,手拉手鉆進了紅房子后面的楓樹林里。
他們躺在落葉堆里,忘情相吻,擁抱纏綿。
沉醉在愛情里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紅房子不知何時亮起了黃色的燈光。
上下兩層,八個窗洞,全部燈火通明。歡笑聲、喧嘩聲、音樂聲、杯盤碰撞聲,一齊傳了出來。
男孩首先發覺了不對勁,嚇了一跳,連忙推女孩。
女孩抬頭一看,突然發出了殺豬般的尖叫。
男孩也扯開嗓子驚叫,差點丟了魂。
因為,就在他們抬頭看的時候,其中一個窗洞里,探出了一個女人的頭來。
那個女人,分明就是已經去世一年的謝紅!
兩人瘋了般拔腿就跑,連衣服都沒顧得上穿,就那樣赤身裸體地跑回了村子,一邊跑一邊喊:「鬼啊!鬼啊!」
不少晚睡或早起的人,都看到了他倆的那個狼狽樣子。
據說,那女孩因為驚嚇過度,暈厥了好幾天,醒來后也瘋瘋癲癲的,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
而男孩勉強維持了鎮定,被村委會主任叫過去談話,老老實實地交代了一切。
村子里人多嘴雜,這事很快傳得滿天飛了。
聽罷村民們的講述,我立刻去了那個男孩的家里登門拜訪,詢問真實情況。
那男孩指著天對我發誓:
「我看到的就是謝紅!千真萬確!如果我說假話,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他的樣子,不像是說謊。
「你看到的謝紅,是什麼樣的?」我問。
「她穿著紅色衣服,披頭散發的,瞪著兩個大眼睛,沖著我怪笑!媽的,老嚇人了!」
我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管他看到的是什麼,絕對不可能是謝紅,我百分百確定。
謝紅已經死了。
當初我們對尸體進行了嚴格鑒定,確定了是謝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