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前,那對小情侶就躺在這里,看到了「死去的謝紅」。
一個月前,四個小男孩來這里探險,三個失蹤一個變傻。
一年前,謝紅在這里「自殺」,留下了至今無解的死亡之謎。
或許,一切答案即將揭曉……
我心中思緒萬千,但因為太久沒睡個好覺,躺了許久,哈欠連天,一不小心陷入了夢鄉。
再醒來時,讓我畢生難忘的那一幕,就出現了。
猝不及防,真真切切地出現了。
我震驚地張大了嘴。
紅房子上下兩層,八個窗洞,全部燈火通明。歡笑聲、喧嘩聲、音樂聲、杯盤碰撞聲,一齊傳了出來。
每個窗洞里,搖晃著許多鬼魅般的人形,影影綽綽,明滅不定。
尖細、銳利、鈴鐺般的笑聲,清晰地刺入我的耳膜。在這詭異的黑夜森林里,如奪命符咒般瘆人。
簡直就像一千個女鬼一齊呼嘯。
這一瞬間,我一躍而起,完全清醒了。
我從來不信世上有鬼。
究竟是什麼人,在深夜聚集在這里?
他們要干什麼?
劇烈的驚悚,讓我從頭到腳都在顫栗。
我拿出手機,連忙給隊長發了條消息:「速來紅房子!出大事了!」
強烈的好奇心,沖淡了我的理智。
我耐不住性子,拔腿向紅房子跑去,想率先看個究竟。
每跑一步,心臟就猛烈跳動一下。
窗洞里的人影始終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就像籠罩在一片迷霧里。
音樂聲越來越近。
光線越來越強烈。
我扒著墻,把腦袋湊在了一個窗洞邊。
還是看不清。
我揉了揉眼睛,身子往前探,小心翼翼地把腦袋伸了進去。
……
下一秒,我看清了。
全都看清了。
所有的人影都停下了動作,轉過頭來,齊刷刷地看著我。
我看清了!
我看清它們的樣子了。
此生從未有過的恐懼,如天譴般,劈裂了我的大腦。
我感覺自己每一個毛孔都扭曲了,每一塊肌肉都移位了,每一個細胞都爆炸了。
心臟好像從嘴里跳了出來,掉在了地上,變得冰涼,就像它從來不屬于我似的。
它們,不是鬼。
而是,比鬼更恐怖萬分的東西。
驚人的震撼,徹底擊垮了我。
我一口氣沒倒上來,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11
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后來,所有人都再三追問我。
可惜的是,我忘了。
全忘了。
醒來時,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隊長告訴我,他收到了我發的消息,就急忙趕到了紅房子,但一個人影都沒看到,打我電話也沒人接。
他找了好幾個小時,第二天天亮才找到我。
「你躺在楓樹林的落葉堆里,全身赤條條的沒穿一件衣服!」
隊長緊緊握住我的手,眼眶濕潤發紅:「下次不要干這麼莽撞的事了!
「小木,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看到什麼了?誰把你弄成那樣了?」
我陣陣頭痛,努力回憶。
可實在想不起來了。
我只記得我走向了紅房子,記得我把頭探了進去,記得心跳得很快,記得我看到了可怕的畫面……
但,究竟是什麼畫面?
我忘了。
記憶戛然中斷,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就是在這兒了。
我抱住腦袋,死死抓住頭發,因失憶而憤怒地吼叫起來。
「沒關系,」隊長輕拍我的肩膀,關切地說,「別著急,慢慢想,總能想起來的。」
悲劇的是,我再也沒能想起來。
那段記憶,就像被一把剪刀從大腦里剪了出去,留下了永恒的缺口。
更詭異的是,一種奇怪的恐懼,在我心中扎下根來。
我突然變得膽怯,毫無理由地害怕很多東西。
我開始害怕蟑螂,害怕十字繡,害怕五子棋的棋盤。
我害怕人流密集的場所。
置身人群中,看著一張又一張人臉,我會冷汗淋漓、呼吸困難。
我成了一個懦夫。
半年后,我因為無法執行任務,而主動提出了辭職。
我脫下了警察制服,轉而找了一份安全踏實的工作,在一家小公司當打字員。
但我仍然擺脫不了害怕。
我害怕音樂,害怕酒杯,害怕所有兩層樓的別墅。
我害怕微笑,害怕牙齒,害怕別人直視我的眼睛。
我甚至出現了精神錯亂。
身邊的很多人,很多事,都讓我覺得不對勁。
比如,我給隊長打電話,我叫他「陳隊」,他卻說他姓李。
比如,我給母親寄了一箱她最愛的橙子,她卻說她從來都不吃橙子。
我記錯了最好朋友的生日,忘記了玫瑰花的顏色,還莫名其妙被人糾正了很多漢字的寫法。
整個世界都不對勁了。
我被送去了醫院,經診斷,患上了妄想癥、焦慮癥、抑郁癥,還有疑似阿爾茨海默癥。
縣城里開始流傳新的八卦——
一個警察去紅房子做調查,回來的時候成了傻子,年紀輕輕就得了老年癡呆。
各種指指點點、風言風語讓我不堪其擾。
一個月后,我搬離了那個縣城,去了遙遠的 C 市定居。
在 C 市,我休養了一段時間,積極接受治療,找了份新工作,開始了新生活。
兩年后,我的病徹底痊愈了。
像城市中的每個普通人一樣,談戀愛、結婚生子、吃飯睡覺、升職加薪、攢錢買房、長白頭發、為兒女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