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撥通,她接了電話,但是無聲。
我知道,她在等我開口,她想確定我是為了什麼事而來。
就仿佛多年不聯系的同學聯絡,卻不敢回應那句在嗎,生怕是來借錢。
我說,我要結婚了。
我想,她或許會開心地祝福我,或許會好奇地問那男人是誰,最差的結果,頂多就是一句淡淡的恭喜。
但我猜錯了。
她的語氣很著急:「你還想找我要陪嫁啊,我老公會發火的!」
我握著電話,為這個意想不到的回答而震驚。
都說人每隔七年,就會蛻變為另一個人。
十幾年過去,她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把我抱在懷里的人。
我說:「你記不記得你說過的話?」
「什麼話?我沒答應過會給你出陪嫁。」
「你說過,辜負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她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而,反轉來得很快。
在我結婚三個月后,有人敲門。
我老公去打開了門,然后告訴我,有個中年女人找我。
我看見她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站在我家門口。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和我說:「媽媽想你了,過來看看你。」
她的出現讓我不敢置信,內心沒來由感到一陣恐懼。
人總是對超出預料的事物抱有恐懼,就如同她的出現,只給我帶來了害怕。
我抓住門,隨口說:「那你現在看到了,請回吧。」
我要關上門,她卻忽然把腳踏進來,用身體擋住門。
她扯開那大包小包,說給我買了衣服,買了首飾,還包了新婚的禮金。
最后,她提起一捆臘肉笑著說:「你看,我還給你帶了外婆做的臘肉。」
她不知道的是,我從沒吃過外婆做的臘肉,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就好像母愛,我也早已不知道那是什麼滋味了。
9
庭審上。
檢方拿出一沓文件,貼在了白板上。
檢察官指著文件說:「審判長,被告和死者曾多次傳出糾紛,她被死者報警指控遺棄生母,存在殺人理由。而且死者撬被告家門的行為,有記錄的就有五次。我希望今天能注意一個重點,死者雖然是非法闖入,但是被告涉嫌存在主觀故意。」
「另外被告在事發之前,曾特意發過一條朋友圈,上面的內容原文說,明天一早就要和老公去旅行啦,希望能玩得很開心。問題就在于,被告之前的朋友圈一直故意屏蔽死者和娘家親戚,偏偏這條沒有。檢方相信她是先安排好比特犬,再故意通過朋友圈讓死者知道,因為他們有幾個家屬共同聯系人,就算死者沒刷到朋友圈,也有很大概率被共同好友知道,她是故意讓死者得知消息,引誘死者迫不及待來撬門,最終釀成悲劇。」
「剛才通過被告家中的監控視頻,我們可以看到八月十五號下午,被告對她丈夫說,『老公,我看見群里說小區里有狗咬了嬰兒,那條狗要被安樂死。狗是無辜的,它只是沒有人教育,我去把它救出來好不好?』以上是被告的原話,但是請看我們準備的這些線索。」
「我們通過調查被告手機的瀏覽記錄發現,8 月 15 號上午,她在短視頻平臺上的瀏覽記錄顯示,當時就她已經刷到同城本地的短視頻,得知咬人比特犬要被安樂死的傳聞,這說明什麼?」
「說明她早已知道新聞,卻在下午四點購買攝像頭裝在家中,又在下午六點于攝像頭面前演戲,假裝自己剛從聊天群里得知傳聞。
由此可見,被告有精心策劃的嫌疑。」
法官看著文件,問:「你是如何確定她的瀏覽歷史時間?」
檢察官說:「通過瀏覽歷史,我們可以看到,她在之后還刷到了其他的短視頻,但其中一個短視頻,是在上午十一點發布的。由此可見,她看見那傳聞就是在上午十一點之前。」
法官沉思一會兒,轉頭問我:「被告,你在上午就知道比特犬要被安樂死的傳聞是否屬實?」
我心里一震。
我沒想過,這東西都能被查出來當證據。
我說:「屬實,我確實上午就知道了。」
檢察官忽然問:「你在攝像頭面前演戲,是否屬實?」
我的律師說:「抗議,檢察官有主觀猜測的嫌疑,提問欠妥。」
法官點頭說:「抗議有效。」
他看了會兒證據,問我:「被告對購買監控有什麼解釋,簡單陳述就好。」
我說:「我買攝像頭不是為了演戲,是為了防備我媽媽。」
法官問:「為什麼防備她?」
我靠近話筒,說話的聲音都在沙啞:「因為媽媽……殺了我的孩子。」
10
我還記得,媽媽給的新婚禮金很厚。
她強行闖進門,捧著禮金,坐在沙發上,看著我掛在墻壁上的結婚照。
她的臉上還帶著些溫情,最后感慨著嘆口氣:「轉眼你都這麼大了,ŧū₉從小姑娘變成了美麗的新娘子。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們一起住在宿舍里的時候,你最喜歡給娃娃穿婚紗。我那時候沒有錢買,就和你一起給娃娃做衣服……」
恐懼,在我的心里越來越強烈。
我不知道她想干什麼。
親手拋棄我之后,又理所當然地出現在我面前,訴說著曾經的溫馨。
這股反差讓我怕得厲害,身上的每個毛孔仿佛都能察覺到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