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介游俠。
游歷時,見到了本該在五年前死去的江湖第一殺手。
他活得好好的。
見我靠近,警惕地將一對妻女護在身后。
他經脈盡毀,丹田破碎。
忘卻前塵往事。
自然也忘了,我們曾抵死纏綿。
我曾是他拼命要護住的,心上人。
01
我沒想過這輩子還能見到謝沿。
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喝醉后才能窺到的泡影。
昔日風光無兩的江湖第一殺手,此刻在院落前劈柴。
粗服布衣,一根簡單的竹簪束起烏發,依舊難掩飛揚英氣。
只是……他好像已經不認得我了。
看向我時眼神陌生而戒備。
我顫著聲音喚他:「謝沿。」
他皺眉反問:「謝沿是何人?」
太多想說的一齊涌上來,哽在了喉嚨。
我只能呆呆地看著他。
目光有了實質觸感,代替我的手,一寸寸地將他從頭到腳細細撫過。
五年的思念和痛苦,在這短短五步之遙呼嘯而過。
謝沿是何人?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將我從生不如死的地獄中拯救出來,細心養大。
后來與我一道賣命于同一個索命門,一面干著刀尖舔血的營生,一面保護我。
是與我日夜糾纏的床伴,曾經共同生活的小院,各處留著我們抵死纏綿的痕跡。
也應當是……我的刀下亡魂。
五年前,他卷入了不該卷入的朝堂紛爭,被上面下令滅口。
他為了將我摘出去,讓我來動的手。
我抱著他,感受著他的身體在我懷里一點點變冷。
那一夜,我的心跟著死了。
我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什麼,只知道現在的謝沿,于我,像是一個陌路人。
02
我急步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目光陡然凌厲,用力地想甩開我。
我死抓著不放,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他的脈象往來艱澀,虛浮無根,已探不到一點內力。
謝沿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阿留。」
一女子的聲音響起,謝沿立刻掙開了我。
我抬眼看去,只能看到竹簾后一抹亮色的羅裙。
「來客人了嗎?」
「奇怪的人。」謝沿示意她進門,「你和珠珠先不要出來。」
他這一說,我才看到門框上還扒著兩只小手。
心猛然一震,整個人眩暈到幾乎站不穩。
謝沿交代完畢,轉身面向我,一臉警惕,儼然我是什麼闖入他平靜生活的歹人。
「你到底有何事?」
「我……」
「我要爹爹。」
門內脆生生的童聲打斷了我,我清晰地看到,謝沿原本擰緊的眉眼有一瞬松弛。
甚至有和煦笑意一閃而過。
謝沿他……已娶妻生子了。
曾經為了保護我,不惜拼上性命的人,如今為了保護他的妻女,與我提斧相對。
喉間涌上一口腥甜,眼前一黑,身體再也支撐不住。
03
將醒未醒的時候,我聽到女孩的嬉鬧聲,和小麻雀似的。
恍恍惚惚,我仿佛還置身在那個只有麻雀到訪的小院里,還以為見到謝沿不過是黃粱一夢。
下一秒,有人推門進來,接著便是擰帕子的落水聲。
在那塊帕子靠近我的臉時,我猛然睜眼,才發現自己手腳都被牢牢束縛住,動彈不得。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浮現驚異,又很快鎮定下來。
「少俠醒了。我看你臉上沾了土,想替你擦擦。」
鵝黃的羅裙襯得她像是嬌軟的花蕊。
原來不是夢啊。
也是,謝沿從來不肯到我的夢里來。
曾以為他早早投了胎。
原來是完完全全忘記了我,心歸在了他處。
「少俠與我家阿留是舊相識?五年前他被丟在村口,身世姓名一概忘卻,若你能填此空白,他一定很高興。」
我家阿留。
不是的!謝沿是我的……
洶涌而起的情緒,在觸到女子柔和的目光時節節敗退,狼狽退潮。
我很愛他,他也愛過我。
可我們沒有正大光明地相愛過。
謝沿還活著已是天賜的好消息,我又怎麼能在意他是如何活著。
「曲落,都說了你別來管他。」
謝沿面無表情地抱臂倚在門邊,語氣冷淡。
我條件反射地嗆他:「別管我,怎麼還把我抱進屋里來。」
他愣了下,嗤笑一聲:「不然任由你躺在門口,等著橫生麻煩嗎?」
他若是把我捆了丟柴房,這話倒還有點可信度。
謝沿從來就是個心軟的人。
我們初遇時,他是閑散刺客,悠閑度日,我是被毒王拴在身邊的試毒工具。
他冒死將我救出苦海,自己卻墜入萬劫不復之境,不可能是為了我那一文錢報酬,只是不愿看我受苦罷了。
曲落掩了門出去逗小孩,那個名叫珠珠的女童又歡快地咯咯直笑。
謝沿看得出了神,所以沒能第一時間發現我已經解開了束縛站到他身邊。
「你!」
我點了他的穴。
其實我的功夫不過三腳貓之流,基本都是跟著謝沿學的。
如今用在他身上,這感覺很奇妙。
「你想做什麼?」
「想告訴你,別總對人那麼心軟。」
我捧住了他的臉,在他的驚愕憤怒中,吻了上去。
貼上他溫熱的唇的那一瞬,謝沿瞪大了眼。
幾乎可以說是目眥盡裂。
他死死抿緊了嘴,我品到了一絲血腥味。
謝沿的身體在發顫,他似乎很想沖破被點住的穴,但如今的他已經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