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右后肩忽然傳來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鈍痛。
側過頭去看,才明白他們如此淡定的原因。
那兩柄刀沖著曲落和珠珠而去,被我阻攔,但沖著我來的那柄,疏漏了。
刀已深深扎進了骨肉,拔出時淌著淋漓鮮血。
08
「刀上淬的噬骨灼心散,就算藥王來了也無解。」
那群人一陣哄笑。
「一點三腳貓功夫還學人行俠仗義。」
「笑死人了。」
「把他搬邊上,讓他好好感受骨肉融化心臟焚毀的死法,順便欣賞我們是怎麼疼愛這個小娘子的,哈哈哈哈。」
曲落在門內焦急地喊了聲「少俠」。
「別出來!」
我叮囑完,轉頭笑看那群蠢蠢欲動的狂徒。
「喲,還笑得出來呢?」
「馬上就該哭咯……」
哄笑聲戛然而止。
我在他們的驚詫注視下,慢慢地舔上了那刀刃。
然后扯了扯唇角:「不過如此。」
「你——」
自出生以來就被當作試毒的藥鼎,我早已百毒不侵。
區區噬骨灼心散,對我來說,是解乏小糖水。
「你們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丟了飛刀,拍拍搗衣杵,掃視一圈這群已然慌神的人,學著他們剛才的樣子展露笑顏:「哦……想讓我好好疼愛你們,是吧?」
09
處理六七個大漢還是很累的。
一一拖到遠離謝沿院落的郊外,沒收了他們身上藏的毒,順便沒收了他們做男人的權利。
做完這一切,日已西垂。
很想再去看看謝沿,但他此刻,應當在安慰受驚的曲落和珠珠。
不想做那個掃興的人,我找了間客棧,累得倒頭就睡。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敲門聲吵醒。
撐起身時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雖然毒奈何不了我,但刀傷是確確實實的。
剛才繃著勁沒感覺出來,現在隨意動一下都牽扯著痛。
門再次被敲響,我有些惱。
明明囑咐了小二沒事別來打攪我。
看清門外站著的人時,不耐被生生截斷。
竟是謝沿。
他看起來也甚是錯愕,聲音硬邦邦的。
「原來是你啊。」
謝沿提著一摞糕點一只燒雞,還有兩壺酒。
我愣怔一瞬,意識到他是來道謝的。
這個小地方只有我一身勁裝黑簾斗笠,隨便打聽下就知道我的去向。
「現在什麼時辰?」
謝沿斂起臉上的訝異,認真回答:「大約酉時。」
我以為自己睡了很久,原來才不到一個時辰。
捏了捏酸脹的眉心,我側身讓了讓,可謝沿似乎沒有要進屋的意思。
我猜他原本要和救了他妻女的恩人把酒言歡,見恩人是我后就沒了這想法。
但人來都來了,進退兩難,當下就僵持住了。
我主動替他解圍:「你拿回去吧,我配不上。」
沒在賭氣,我確實配不上。
看到那幾人調戲曲落時,我是遲疑了的。
有個晦暗的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
如果曲落和珠珠就此消失在世上……那麼我和謝沿……
那個念頭雖然只存在了一瞬,但也無法為自己的卑劣開脫。
謝沿終究還是進了門,把東西盡數放在桌上。
「還不知少俠如何稱呼。」
我凝視著他,良久才吐出兩個字。
「……竹生。」
謝沿輕聲念了遍,朝我抱拳頷首:「竹生少俠,今日之事,多謝。」
我也收起所有情緒:「舉手之勞。」
客套話講完了,便沒人再開口。
可能是剛才起身動作大了,此時屋子里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他看了我一眼。
「你受傷了?」
很想從他臉上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擔憂。
可惜沒有。
他會問,是出于他善良的本能,而ťű₆不是其他的關心。
我強撐著,云淡風輕道:「不礙事,行走江湖受點傷是家常便飯。」
見他還想說什麼,我打斷了他:「殘存流寇可能還會再犯,你還是早點回去吧。」
謝沿再次看了我一眼。
我有些悲哀地發現,時隔五年,我已經不太讀得懂他現在的內心想法了。
明明以前只要一個動作,只言片語,我就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好,那改日……」
「明日我便會退房,今后有緣江湖再見。」
本來就只想暗中護著他點,看看他近況,沒奢想更多。
交集多了,只會讓他困擾,讓我更難過。
但看著他轉身離去,我還是忍不住跟著上前了一步。
非常小的一步。
邁出后我瞬間清醒,狠狠掐著掌心讓自己停下來。
10
謝沿走后,房間里的血腥味濃得讓我有些惡心。
我把所有的窗都開了,又讓小二給我備熱水準備泡個澡。
等待的時候坐到桌邊,伸手撕了塊燒雞肉。
徒有色香,寡淡無味。
遠沒有東街那家燒得好吃。
以前謝沿做了任務回來,總會帶一只。
說好對半分,但基本都落了我的胃。
謝沿也不會生氣,這個虧,他會用別的方式在我身上討回來。
浴桶備好后,我解衣泡了進去。
熱水刺激著傷口,我毫不在乎地浸得更深一些。
深一些……再深一些……直到沒過頭頂。
溫暖包裹全身。
這感覺竟像靠在謝沿懷里般,又好像躺回了曾經小院的竹搖椅上。
不覺日長,不覺清苦,令人懷念。
隱隱約約,我又聽到了敲門聲。
隨著水波時遠時近,時疾時徐。
好煩,能不能別敲了,讓我……安安靜靜地睡會。
那人似乎不想讓我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