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只租了一間十幾平米的屋子,我們一家五口人住在里面。
晚上,爸媽和弟弟睡在床上。
李寶珠睡在一米寬的小折疊床上。
而我,睡在地上。
雖然是夏天,但到了半夜,水泥地板也很冰涼。
睡在涼席上的我渾身發冷,我媽卻連一張床單都不肯給我蓋。
炎熱的夏天,我卻凍感冒了。
頭昏眼花流鼻涕,我媽怕我傳給弟弟,不讓我給他輔導功課了。
他們讓我回老家,自己走回去。
從鎮上到村里,走路得大半天。
我從早上出發,走到下午才到。
剛到大伯家門口,體力不支的我就昏過去了。
大伯送我去了醫院,醫生說是重感冒加疲勞過度,給我開了感冒藥,打了點滴。
看著大伯掏錢給醫生,我更加羞愧了。
「對不起大伯,害你花錢了。」回去的路上,我愧疚地開口。
「沒事,大伯會問你爸要的。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個小孩子不用管,安心把病養好。」
11
就這樣,我一直在大伯家住著。
一年又一年。
爸媽在鎮上的生意也不錯,聽說他們租了一套大點的房子,有兩間臥室,但還是沒打算接我過去。
一開始兩年,大伯去問我爸要學費要糧食,我爸還會給。
后來就哭窮,拖著不給。
但當著我的面,大伯一直說學費是我爸給的。
他只是不想我小小年紀,心理就承受虧欠的壓力。
這些事,也是我中考后才知道的。
爸媽本來不想讓我念高中,中考后,他們就打算讓我進廠打工。
可是我的中考成績太好了,全校第一名。
我考上了市重點高中,三年學費全免,還獎勵三千塊錢。
爸媽為了那三千塊錢,答應讓我繼續上學。
那天,我聽到了大伯和伯母吵架。
伯母的意思是,把這三千塊錢拿過來。一部分用來填補這些年我的學費,另外一部分用作我高中的生活費。
我這才知道,我爸好些年都沒給過我學費了,都是大伯幫我出的。
「學費是不多,我們家這些年條件也好了,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呀!」伯母氣憤道,「我也不是大善人,幫別人家養孩子!」
我覺得伯母說得有道理,這年頭掙錢不容易,我一點都不怪她。
相反,我很感激她這些年來對我的照顧。
她繼續道:「再說,雪粒都高中了,每個月不要生活費呀?你覺得你二弟能給這個錢嗎?還不如把這錢我們拿著,每個按時給雪粒。」
我下了一個決定,自己提前去高中,親自把這個錢拿到手。
回家后,我把錢交給了伯母。
「伯母,我很省的,以后每個月給我一百塊錢生活費就行了。放暑假了,我還能去打暑假工。」
對著我,伯母從來沒有展現過不好的一面。
她和顏悅色:「一百塊怎麼夠?伯母以后每個月給你兩百,三千塊確實不夠你三年的生活費,剩下的伯母貼錢。誰讓你是我們李家小輩里,最會讀書的孩子呢!」
伯母確實很喜歡我,她一直說我成績又好,又乖巧懂事,還勤快,會幫大人做家務。
她總是感慨,如果我是她親女兒就好了。
作為一位農村婦女,她也有大家都有的通病,比如斤斤計較、會罵臟話、貪小便宜等。
但她都盡量不把這些不好的方面展示在小輩們面前。
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最好的母親角色。
等到快開學時,我爸媽去學校,發現三千塊錢已經被我拿走了。
剛出學校門口,我爸就讓我把錢交出來。
我不肯,他一腳將我踹開,對我拳打腳踢。
我媽還在旁邊煽風點火:「三千塊錢都敢昧下,這丫頭膽大得沒邊了,必須得好好教訓一頓。」
在我被揍得吐了一口血,快要爬不起來時。
我奔向了校門口的傳達室,沖里面的保安喊救命。
12
這件事后來鬧得學校領導都知道了。
他們出面警告我爸媽,不許再對我用暴力。
爸媽拉著我要走,說錢沒拿到,不讓我念高中了,回去打工。
校領導就說,已經給我驗傷了,如果不讓我讀書,他們就去報警,告他們虐待未成年。
我爸媽悻悻離開。
走之前還威脅我:「以后就沒你這個女兒了,有什麼事都別來找我們。」
校領導看我可憐,還酌情給我批了補助。
我上高中后,學校每個月會給我飯卡里打一百塊錢。
高中三年,我玩命學習。
因為我知道,這是擺脫命運的唯一辦法。
我不想像我親姐姐一樣,職高都讀不下去,讀了一年就跑出去打工了。
過年回家,她打扮得花枝招展,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跟我炫耀廠子里有多少男孩追她。
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高考,我穩定發揮,考上了一所 985 大學。
爸媽已經完全不管我了。
這些年,大伯家生活也在慢慢變好。
隨著修車手藝的日益熟練,大伯也成了修車鋪里搶手的老師傅。
鎮上另一家修車鋪想挖他,給他開了高價。
原來的老板怕他走,連忙給他漲了工資。
現在,他還帶了兩個學徒,其中包括老板的兒子,他是店鋪里人人尊敬的李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