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些你都不用擔心,你只要告訴我你的決定就行了。」
「姐,陳浩他,他外面有人了……」
「狗東西!」我媽氣得忍不住吐臟話了。
「自從我下崗后,又聽了他的話生了二胎后,他就覺得我是個黃臉婆了,配不上他了。」
「為了生個兒子,他讓我躲到鄉下去,還把鳳兒過繼給了他堂哥,今年我才去把她接回來。」
「姐,我還是該向你學習,情愿離婚也不生二胎,是我把鳳兒害了……」二姨越說越激動,忍不住淚流滿面。
「鳳兒怎麼啦?」我媽著急地問道。
「她膽小,自卑,醫生說是中度抑郁。姐,你說我該怎麼辦?」二姨失聲痛哭起來。
「好了,二妹,我支持你和陳浩離婚,我們把鳳兒帶到廣州大醫院去看病。她一定會好起來的。」我媽心痛地抱緊二姨道。
……
陳浩咬著牙不肯離,姥姥姥爺也鬧,說一家人不能出兩個離婚女。
我媽拉著二姨,挽起她的袖子給姥姥姥爺看,「你看看,她被打得有多慘。你們只顧自己的面子,不顧二妹的死活嗎?」
姥爺梗著脖子說:「哪家男人不打人啊?有口飯吃,日子就過得下去。」
「我可以先斬后奏,你們不同意,就要失去兩個女兒。」
姥姥寄希望于二姨:「你膽子比你姐小多了,她能做成的事,你不一定能成,你不適合離婚。」
二姨難得硬氣了一次:「我有手有腳,哪里掙不了錢吃飯?這婚我必須離。」
姥姥姥爺還是咬著牙不同意,但不同意又能怎樣呢?他們除了威脅自己的女兒,什麼都做不了。
他們唯一的倚仗不過是女兒舍不下對他們的愛罷了。
至于姨夫陳浩也好解決,我媽沖到陳浩單位警告他。
「你是公職人員,你說要是我把你出軌的事鬧得盡人皆知,你的前途還能不能一片光明?」
陳浩正在升職的關鍵期,上頭在考察他,他松了口,二姨火速離了婚。我媽帶著二姨和陳彩鳳妹妹南下廣州。
13
一切安排妥當后,我媽帶著二姨和鳳兒妹妹回到了廣州。
看到我媽一手創立的公司,二姨驚訝得下巴都差點掉了。
「姐,這就是你給我們說的服裝店?你,你簡直太了不起了!」
「對呀,這是你姐的底氣。二妹,你放心,有姐在你和鳳兒一定會越來越好。」
在我媽的安排下,二姨先去夜校學習設計,然后再從低層做起,慢慢進入管理層。
我媽購置了一個大房子,把二姨和彩鳳妹妹接來一起住。
保姆端來一盤雞腿,剛好一人一個。我夾了一個給彩鳳妹妹,她怯怯地看著我,不敢吃。
「你不喜歡吃雞腿?」
我想了想,又夾了一塊可樂雞翅給她,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快吃。
她驟然縮在地上,雙手遮住臉,大叫道:「不要打我,我不吃了,我不吃了。」
「怎麼了?」
我也被嚇了一跳,放下筷子,蹲在地上看她。
「奶奶,別打我!我不吃了,雞腿是弟弟的,我不跟他搶。」
二姨抱著彩鳳妹妹哭道:「天殺的,老太婆真不是個東西!」
在陳家,有什麼好吃的,都是弟弟的,彩鳳妹妹沒有份,偶爾偷吃一口,會被打得很慘,久而久之,彩鳳妹妹再也不敢吃了。
看來彩鳳妹妹的問題有點嚴重。
二姨帶著她去醫院看病,醫生說,只要遠離之前導致她抑郁的環境,慢慢會好的。
「我恨我自己懦弱,沒有早點離婚。」
我媽拍了拍二姨的肩膀。在那個年代離婚是大事,去哪兒都是新聞。
好在二姨才三十出頭,還來得及。
2 年后,彩鳳妹妹的病情穩定了。二姨也進入了管理層。
媽媽在西南地區開了店,她讓二姨去做店長。
內地是藍海市場,潛力無限。
二姨把店鋪業績做起來后,越來越自信,連帶著彩鳳妹妹的病也好了不少。
「一個堅強的母親真是孩子可靠的后盾。」二姨感嘆道。
14
不過經濟也不總是好,在我讀完大學后,工廠訂單變少了,正巧遇見政府要開發。我媽把工廠賣了,回鄉養老去了。
老家縣城的人見我媽回鄉了,神神秘秘地打探了一番,見我媽沒有再回廣州,一致認定我媽破產了。
「外面的生意不好做喲。」背后傳話的人難掩幸災樂禍。
不過這種傳言還沒傳到我們耳朵里。我陪著我媽在濱江路散步時,遇到了我爸。
不到 50 歲的年紀, 白發叢生, 看上去比實際年紀大了 10 歲。
面對面碰見的時候,我們認出了彼此。
「你的眼睛好了?」
「好了。」
他點了點頭,感慨萬千的樣子。
臨走時,爸媽彼此留下了聯系方式。對于他當年想丟我的事,我可以做到不恨,但也做不到原諒。
總之,主打一個放過自己。
我媽有好幾天盯著我欲言又止, 弄得我留學材料都搞不下去了。
「怎麼了?」
「你爸以為我破產了,讓我跟他復合呢,說他一個月有七八千退休金,夠養活我們了。」
「復合?怎麼可能?!」
「我也覺得不行,但我怕你渴望父愛。」
我聽到這兒正襟危坐了起來, 我沒想到老太太年輕時風風火火,臨老了, 發覺自己虧欠我一個完整的家庭。
「媽, 你想什麼呢?我是那麼沒出息的人嗎?我是賤得慌啊,想被人像垃圾一樣對待。」
說罷,我抱著她撒嬌:「媽,我有你一個就夠了。」
我不信我爸有那麼好心, 我把以前的玩伴約了出來才知道。
我爸早就跟他二婚的老婆離婚了。
本來他們結婚后, 生了一個兒子,的確過了一段蜜里調油的日子。
但二婚老婆南下打工一段日子后,眼界開了,非要跟他離婚。
孩子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從小就當耀祖供著, 養廢了。
大學畢業了, 上過幾天班嫌累。后來,在網上學會了賭博,欠了幾十萬,差點被借高利貸的人砍死。
「這麼可怕。」我猛吸了一口奶茶。
「可不是嘛, 房子賣了, 現在還在給他家耀祖還賭債呢。」
果然不是真心的啊,這涼薄的父愛。
我悄咪咪把我爸的微信和電話號碼在我媽的手機上刪除了。
他換了號碼打過來,我搶了我媽的手機。
「小芬啊,你怎麼把我電話給拉黑了?」
「爸,別打電話來了。」
「是你干的,就這麼見不得你爸你媽和好。」
「爸,你想給你家耀祖還賭債,你別打我媽的主意啊, 我媽可不傻。」
我干脆利落地將電話按滅。
我媽瞄了我一眼:「他兒子欠賭債了?」
「對,媽,以后別和他來往了, 沒安好心。」
我媽深表贊同:「我當然不會和他來往了, 反正我馬上要出國了。」
她本來是準備落葉歸根,可周圍人總是對她這個歸鄉人,有許多扭曲的揣測。
記憶中的故鄉漸漸模糊, 現在的故鄉令她感到陌生。
雖然國外她也不熟悉,但我們能在一塊,到哪兒都是好的。
吾心安處是故鄉。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