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魯朗壩上，我遠遠就見到遠處桑吉嘉措的身影。

不等我細看，就聽到格桑的呼喊：“思晗姐姐，這里！”

我順著聲音望去，看到格桑坐在帳篷里歡笑著與我揮手。

我笑著跑過去，見她正在換藥。

只是她有些手忙腳亂，繃帶也纏得隨意。

我實在看不過去，將她的手揮開：“還是我來吧。”

說著，我迅速幫她纏好了繃帶，還在腿上綁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格桑眼里滿是佩服，不吝嗇地夸獎道：“謝謝姐姐，你好厲害！”

我被她真誠的話語打動，心驀然一暖。

這樣好的格桑，也難怪桑吉嘉措會喜歡。

我正要將藥膏收起，卻見格桑眼眸一閃，從我身旁撿起了桑吉嘉措的照片。

格桑看著照片，怔了一下，才喃喃道：“拍得真好，阿吾好像在發光一樣……”

我突然有些緊張，趕緊拿回來，掩飾道：“那天光好而已。”

格桑回神，笑著搖頭：“才不是呢。我聽同學說，照片最能傳遞感情。”

“是姐姐心里喜歡阿吾，才能把阿吾拍得這麼好看。”

這話從格桑的嘴里說出來，盡管是正常的陳述，卻讓我心中無端生出一絲羞愧。

所以我下意識地嘴硬說：“沒有，隨便拍拍罷了。”

格桑卻不信，只給了我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我解釋不清，也就沒再說了。

這時桑吉嘉措進來了。

格桑眼眸一瞇，視線在我跟他身上打轉，突然開口。

“阿吾，我突然發現，你和思晗姐姐好般配哦，要不你娶了她當我阿士吧？”

第5章

“阿士”就是藏語中的“嫂子”。

話音剛落，桑吉嘉措便眉毛一皺，掃了我一眼，冷下了臉：“別亂說。

”

他那張冷峻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些許氣憤。

被喜歡的人撮合跟別人在一起，他生氣也是難免的。

可我的心卻不可避免地抽痛。

格桑不甘心地開口：“才沒亂說！誰不知道思晗姐姐是為了你才申請留在林芝？”

“還學著做酥油茶，釀青稞酒，還到處幫你收集自己都看不懂的藏經，甚至……”

“格桑，別說了……”

我忍不住出聲打斷。

她嘴里說出的每一件事都像鋒利的針，刺中我的心，提醒著我的無能。

我心中酸澀，閉了閉眼。

再睜開時，恢復了平靜：“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不要再說了。”

此話一出，帳篷里靜了一瞬。

我看著桑吉嘉措皺得更緊的眉頭，默默將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送到了，我走了。”

說完就要離開。

格桑立刻拉住我：“思晗姐姐別走！我說錯話了，跟你道歉，你別生氣！”

我見她急切的模樣，笑著安撫：“我沒生氣。明天要義診，我得早點回去準備。”

格桑這才放心地點頭：“好吧……”

她有些遺憾，看向桑吉嘉措：“阿吾，你幫我送思晗姐姐回去好不好？”

我看著他冷漠的模樣，下意識想拒絕。

桑吉嘉措卻先開了口：“你腿上有傷，我得照顧你。”

聲音如常，仿佛我剛才的話并未影響他分毫。

而話語中的體貼，卻讓我心中一沉。

桑吉嘉措果然只在意格桑。

我壓下心中酸澀，開口應和：“不用的，這里離公路也不遠，我走過去搭車就好。”

說完要走，格桑卻還推桑吉嘉措：“阿吾，你快去送她，快去啊！”

桑吉嘉措眉頭一緊，難得加重了語氣。

“格桑，別總把我往別人身上推。

”

這話落入我耳中，像是一柄鋒利的劍刺入我的心。

追了兩年，對桑吉嘉措來說，我還是“別人”——格桑才是“自己人”。

我心中苦澀，趕緊告別，離開了帳篷。

直到曠野的風入懷，心中的悶滯才緩解了些許。

反正要離開了，隨便桑吉嘉措怎樣認為吧。

第二天就是義診日。

醫療隊只留下值班的人，其余人全部出動，一位藏語翻譯與一位醫生為一組。

每組負責一片區域，騎馬到周圍村落，挨家挨戶進行義診。

我從宿舍出來時，每組都差不多組好。

只剩下一個新面孔，還有……

同事促狹地看了看我，低聲笑道：“都知道你要跟桑吉嘉措一組，特意給你留了他，貼心吧？”

我看著獨自站在馬前的桑吉嘉措，心中一沉，笑得苦澀。

每次義診，我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桑吉嘉措。

只為能與他多待一會。

可現在……

我既然要離開，又何必貪戀與桑吉嘉措相處的這一小會呢？

我暗自搖頭，調轉腳步，走去了新來的翻譯前。

“你好，這次義診我和你一組，可以嗎？”

話音剛落，不只同事們震驚了下，連桑吉嘉措都扭頭看了我一眼。

那雙眼眸一如往常的冰冷，好像所有的情緒都被掩在冰山下。

我心中升起一絲隱秘的期待。

或許桑吉嘉措會詫異，會阻止……

可是沒有。

桑吉嘉措只用藏語對翻譯交代了一句：“此行順利，一路平安。”

這是每一次義診出發前他會對所有人說的祝福語。

我并不是例外。

我心中滿是悵惘，忍不住笑自己多想。

桑吉嘉措根本不在意我，怎麼會管我和誰組隊？

我收起心思，翻身上馬，和翻譯向著藏民的家而去。

義診從清晨到日暮，眼見天邊金烏閃耀，橙紅的日懸在地平線邊——太陽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