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那端,陸忍的聲音帶著克制的顫抖。
「22 歲那年,你把所有的愛與沖動全都給了另一個人。你過盡千帆,你游刃有余。但你有沒有想過,今年我也 22 歲。你要求我冷靜克制,你覺得這對我公平嗎?」
我張了張嘴,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此時,手術室的門打開。
我匆忙說,「有什麼話等我回去再說吧。」
「不用,現在就說吧。」
「我們分手吧。」
09
萬幸手術進行得還算順利。
被砸到的地方淤血清理及時,沒有造成嚴重后果。
雖然傷是由于拆卸工作操作失誤導致。
但卻是在我的項目上出的紕漏,特別又是為了救我。
我難辭其咎。
最后還是周元安揮了揮手。
「你也不用自責,就當休息一陣了。」
我們誰也沒提周元安出事前說的那番話。
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和友誼。
等到周元安徹底脫離危險了之后,我才抽空回了趟家。
屋里面原本屬于陸忍的東西已經全部消失了。
唯有他送的生日禮物,還被放在電視柜旁邊。
我掀開絨布。
畫布上是一片天空。
厚重的云層,一束金燦燦的陽光橫穿而過。
撕破上方密布的烏云,被光刺破的地方霞光萬丈。
整個畫面對比強烈,顏色用料極其大膽。
旺盛的生命力越過畫面噴薄涌出,直擊我的面門。
那是一種,逆境之中劈開荊棘的希望。
也是一種,絕境之下觸底反彈的勇氣。
我想到了那段讓我迷失自己的婚姻。
我想到了一路帶著團隊從無到有的事業。
久久不能平靜。
后來我才注意到畫的右下角。
是陸忍題的字。
「初霽」。
我想見他。
此刻現在立即就想見他。
然而這一次,陸忍卻徹底消失了。
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10
三個月后。
我接到了一通陌生電話。
對方是一家醫院的醫護人員。
「陸女士現在的情況很危險,需要立刻手術。」
「但她兒子陸忍我們卻始終聯系不上,所以打了您的電話。」
我這才想到,兩年前我為陸忍母親安排醫生的時候。
曾留過我的聯系方式。
趕到醫院,才知道這兩年陸忍母親身體一直沒太好轉。
今天突然病情惡化,再次被拉入 ICU。
但是除了每個月他堅持打過來,還我的那筆錢。
我和陸忍也沒有任何聯絡。
其實我也很好奇,他到底在干什麼。
賬戶顯示。
他每個月還錢的金額,遠遠超過以往的數字。
如果不是我了解他的個性,甚至以為他出賣了自己的肉體。
但與此同時也不難猜到。
他一定非常急于和我撇清關系。
才這麼拼命地打工賺錢。
陸忍失聯。
陸母又沒有其余親屬。
很多事,我只能前后打點代為完成。
冰冷的黑夜,當我獨自站在搶救室門外等待的時候。
我的記憶突然被拉回到 19 歲那年。
我的父母因為一場車禍。
雙雙被送入搶救室。
我也是猶如今天這樣,孤孑一人蜷縮著等在門口。
只是那天的我沒有運氣,他們沒能從里面走出來。
空蕩的走廊被無限拉長。
我開始渾身顫抖。
突然,一雙冰涼的手摸上我的臉頰。
「你哭了?」
是匆忙趕到的陸忍。
他另一只手臂帶著血,渾身臟兮兮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才意識到自己落淚了。
其實我有太多的話想說,有太多的問題要問。
但我搖了搖頭,和他率先交代了陸母之前的情況。
陸忍整個人表現得都非常鎮定。
他鄭重地和我說了句「謝謝」。
然后,我們并排坐在一起。
再次沉默。
過了很久,手術燈滅。
醫生從里面走出來,只說了四個字。
「一切順利。」
坐在我身邊的大男孩,突然一把扯過我。
將頭埋進了我的脖頸。
很快,衣領的位置仿佛浸了水珠。
我伸手緩慢摸著他的發絲。
像摸陪伴了我十年的那只老貓。
「都會過去的。」
所有的一切。
都會過去。
是告訴他,也是告訴我自己。
11
天際泛白,陸母睡著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她。
比我想的要瘦小。
長相是超越同齡的滄桑。
對方脫離危險,我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的必要。
打了個招呼便準備離開。
陸忍幫母親掖了掖被子,隨我走出病房。
走廊里病患都在休息,只有兩側的燈發出幽綠色的光。
「我是我媽一個人帶大的。
「記憶里就沒有爸爸,周圍的人說是我媽出了工傷,左臂截肢后我爸怕我們娘倆拖累他,跑了。
「后來我才知道,我媽那個傷,其實是不用截肢的。但是需要高昂的治療和康復費用,老公跑了、兒子還小,她不得不為了我放棄自己的一條胳膊。」
不自覺放緩腳步,聽陸忍繼續說。
「你知道,孤兒寡母,媽媽又是殘疾,很容易被人欺負。
「小時候只要有人嘲諷我,或是欺負我媽,我就替她出頭。
「但我媽這個人很窩囊,白天我剛教育完人家,晚上她就低眉順眼跟人家賠禮道歉,我因為這個沒少和她爆發沖突。
「直到后來,被我收拾過的人趁著我上學,去菜市場掀了我媽的攤子,我媽被打得滿身是傷,我才恍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