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力地靠在墻上，頭深深垂下：“她的東西我可以帶走嗎？”

房東頓了下，語氣諷刺：“拿走東西又什麼用，人也回不來了。”

陸祁年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大手狠狠攥緊。

他嗓音沙啞：“是啊，她回不來了……”

房東看向他的眼神中帶著點奇怪。

原本在知道了林清窈的經歷之后，她覺得陸祁年就是個拋棄妻子背叛家庭的渣男。

可他臉上痛苦的神色，不像是裝的。

她看不懂，覺得煩躁地擺了擺手：“我留著也沒用，你想要就拿走吧。”

說完，她轉過身。

剛要離開，卻聽身后傳來一聲：“謝謝。”

房東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眼面色悲傷的男人，最終什麼都沒有再說。

她走之后，陸祁年將林清窈的東西都收拾到箱子里，抱著離開。

他小心翼翼，就好像懷里抱著的是多珍貴的東西一樣。

回到車上，陸祁年看著副駕駛座上那一箱林清窈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東西，頭卻陡然疼了起來。

意識模糊之間，他恍惚看見了一道身影。

她穿著白裙子向前跑去，又回身向自己招手。

陸祁年咬著牙費力地伸出手臂。

“清窈，別離開我……”

第十六章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黃昏。

陸祁年緩緩睜開眼，看見一片白色，知道自己是又回到了醫院。

見余光中似乎有道身影，他側眸看過去，微微一怔。

“媽，您怎麼在這？”

陸母眼眶通紅，明顯是已經哭過：“你昏倒在車里，有人幫著打了120，后來醫院聯系到了我。”

陸祁年抿了抿唇。

他只記得自己看見了林清窈，但現在想來，那應該只是幻覺。

陸母握住陸祁年的手，聲音又帶著些哭腔。

“祁年，清窈那孩子……我知道你傷心，可也不能這樣折騰自己的身體啊，你才剛做完手術，怎麼能擅自跑出去？”

陸祁年攥緊手指，喉嚨疼的發澀：“您都知道了。”

“我怎麼會不知道？清窈善良，為了救一個小孩才被海浪卷走，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晚了。”

因為一個小孩嗎？

陸祁年淡而清冷的聲音緩緩響起，帶著空洞的蒼白。

“可為什麼偏偏是她去救？”

陸母怔在原地。

她沒有回答，更回答不了。

之后的一個月，陸祁年像變了一個人。

雖然還配合治療，可話卻越來越少，就連陸母都不能讓他多說幾句。

出院那天，陸母很擔心，想讓陸祁年回家住。

卻被他拒絕：“媽，我現在很好，不需要人照顧，也不想給您和爸添麻煩。”

陸母只能不再堅持。

離開醫院回到家，推開門，還是空空蕩蕩一室冷清。

陸祁年躺在冰冷的床上，目光落到身旁。

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個日夜，林清窈不在他的身邊了。

一夜無眠。

第二天早上，陸祁年走進衛生間，看見鏡子中的自己眼下烏青，下頜上冒出青色的胡茬。

哪里還有個大學老師的樣子？

正想著，校長恰好打來電話。

“祁年啊，你出院了嗎，現在身體怎麼樣？”

陸祁年垂眸淡然：“出院了校長，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

校長笑了笑：“那就好，那祁年……你什麼時候回學校？”

話落，陸祁年卻沉默下來。

這段時間，他沉在林清窈離去的痛苦中無法自拔，早忘了自己大學老師的身份。

倏地提起學校，他竟覺得那個世界離自己好遠。

陸祁年看向墻上的日歷。

離他的三十一歲生日，還有不到六個月了。

正要出聲時，校長先開了口：“祁年，你手上的那幾個博士生一直很關心你，都在等著你回來。”

“我知道你家里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但是生活還是要繼續的是不是？更何況這些孩子都是你一手帶出來的，突然沒了你，他們都很不安。”

陸祁年想辭職的話就這樣被堵在了嗓子眼。

想起那些學生，他有些不忍。

他的生活沒了希望，但他們還有光明的前程。

身為一個老師，他的確不能就這樣放手不管。

陸祁年斂下眼睫，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了校長，我明天就回學校。”

至于今天……他還有些事情要辦。

掛斷電話，陸祁年開始收拾林清窈的遺物。

箱子最下面，是她的病歷。

他拿起看，最后一頁上主治醫生的后面簽了個規矩的名字。

沈尋。

第十七章

醫院，心理診療室。

沈尋正在查看患者病歷，門忽然被敲響。

他低著頭說了句“進”，將剩下的那行字看完才抬起頭。

只見一個男人走進，然后在他的面前坐下。

沈尋以為是掛號的病人，扶了下眼鏡，聲音溫和。

“你好，最近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男人沒回答，而是將什麼放在桌上，雙眸漆黑順遂。

“沈醫生，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來和你了解一個人的。”

沈尋怔了下，垂首看去，只見那是一份病歷，而患者后面的名字赫然寫著——

林清窈。

看見這個名字，沈尋更怔，眉心都輕輕蹙起。

“請問你是江小姐的……？”

陸祁年語氣平淡：“我是她丈夫。

”

“丈夫？”

沈尋想起從始至終都獨自來看診的林清窈，不禁有些懷疑：“不好意思，請問你怎麼證明你是病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