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個可憐的女人。
少時嫁給我爹,卻被他轉手送給權貴。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被陷害通奸,卻依舊被趕到了老家。
發誓一定會接她回家的兒子,卻早就想讓她去死。
她活著的時候應家要跟我斷絕關系,她死了應家倒是想起給我說親了。
我提著一把生銹的刀去了京城。
三月一過便是清明,屆時我看看他們誰的腦袋更適合做我娘的墳頭?
01
我的未婚夫來退親時,我娘的頭七還沒過。
我正跪在她靈前燒紙。
衛少陵環視一圈后挑了挑眉:「倒不像本公子想象的一樣簡陋,看來應家倒是對你娘也算優容。」
「當年你娘犯了那樣的錯事,還瘋瘋癲癲的。應家竟還容得下她,應大人的胸襟可真寬廣。」
我燒紙的手一頓,火苗攀上了我的袖口。
我直接伸出手將那火苗掐滅在掌心里,被灼傷的痛苦勉強壓制住了我蠢蠢欲動的右手。
火紅的錦袍從我眼前曳過,帶著一股少年人的蓬勃朝氣。
我突然想起了我娘。
她替幼時的衛少陵擋去毒箭,自己卻被折磨得形容枯槁。
借著這份恩情,父親成功和權勢正盛的齊國公府攀上兒女親家,讓我跟衛少陵定了親。
從此官運亨通,從一個微末小官到現在舉足輕重的三品大員。
只是可憐我娘,雖僥幸保住了性命,卻被這毒藥折磨宛若老婦。
后來逐漸被我父親厭棄,找了由頭將她發落到了莊子上。
02
衛少陵假模假樣地給我娘上了一炷香,然后轉頭朝我露出一絲惡劣的笑容:「我不會是唯一一個來吊唁你娘的人吧。
」
我攥緊掌心。
「本來我也不想來的,但是沒辦法,你娘再怎麼名聲不好,也算對我有恩。正巧我來冀州也有正事,上香只是順手的事。」
他緊緊盯著我的眼,笑容越來越深:「只是我很好奇,你娘真的……偷人了嗎?」
看著我鐵青的臉色,他自顧自哈哈大笑起來:「你別多想,長安城都這麼傳,我就是想向你求證一下。」
我才不會傻到認為他是在求證。
世界上就是有這種惡劣的人,以無害的面孔,假借求知或者好奇的借口,專門踩你的痛處,看你失態的樣子以滿足自身的成就感。
可我除了面無表情之外,沒有多余的反應。
衛少陵嘖了一聲:「沒意思,你怎麼跟個木頭一樣。」
隨即從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這是當初衛應兩家的婚書,我要跟你退婚。把我給你的信物還回來吧。」
我利落地解下腰間玉佩給他,接過婚書丟到了火盆里,隨后起身ƭṻⁱ到貢桌下面翻找著什麼。
或許是我這樣干脆,沒有如他料想的一般哭求,衛少陵又不滿意。
也是,我自小跟著娘被貶到莊子上,做了十幾年的鄉野丫頭,應該做夢都想回到長安才是。
衛少陵這樣出身高貴的好夫君是我回到京城的唯一指望,是我能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現在這根稻草要飛了,我怎麼能不大驚失色,怎麼能痛哭流涕地求他別不要我呢?
背后是衛少陵陰陽怪氣地嘲諷。
「你也別太傷心,畢竟你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要怪就怪你娘,費盡心機為你攀了高枝卻又不守婦道敗了名聲。
」
「一想到我竟然承了你娘這種人的恩情就感到恥辱。」
「但是我們齊國公府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家,給你留了兩處鋪子,你拿了前塵往事就翻篇了。」
我的手,終于摸到了那個冰涼堅硬的東西。
我在這個世上最相信的東西——我的刀。
03
衛少陵的聲音越來越近:「怎麼,嫌少?我就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娘貪婪你也不是什麼好人。」
我提住刀轉身,雪亮的刀光一閃而過。
衛少陵的胳膊被我一刀斬斷。
慘叫聲不絕于耳:「應知序——你——」
我踢開地上的斷肢,提著不斷掙扎的他按到我娘靈前。
「我娘頭七還沒過,本來我是不想殺生的。剛剛我已經給你機會了,為什麼不走?」
「你這個賤人!你敢動我,齊國公府不會放過你的!」
「吵死了!」我給了他一耳光:「給我安靜點。」
「你剛剛說,一想到你竟然承了我娘這種人的恩情就感到恥辱,那你為什麼不去死呢?」
「你死了,把命還給我娘了,不就沒人拿恩情說事了嗎?」
他終于意識到我是認真的了:「應知序,你瘋了?」
是啊,我應該早就瘋了。
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娘,她死了。
我能不瘋嗎?
看見我這副瘋魔的樣子,衛少陵終于害怕了:「我剛才都是無心之語,做不得數的,你饒了我吧。」
我搖搖頭:「你不是來退親的嗎?既要退,那就要退干凈。我已經退回了你家的玉佩,你應該把你的命退給我娘!」
衛少陵開始扭動著掙扎起來:「應知序,你將我放了,我必定會娶你過——」
可是我耐心全失,一刀向他的捅向他的心臟。
衛少陵吐出一口血來。
可是并沒有如我所期待的一樣,一刀斃命。
「看來,我在玉陽閑得太久了。」
「刀太久不用都生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