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天的事,多的是人看到了。
甚至還有人稱贊應忠正高義,還給這種讓家門蒙羞的淫婦留了一席之地。
我要跟著娘一起回去。
應忠正冷哼一聲:「你若是走了,應家只當沒你這個人。」
可我不在乎,我娘在哪,我就要在哪。
臨走時哥哥偷偷來見我們。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阿娘身前,眼眶通紅:「阿娘放心,兒一定勤勉用功,金榜題名后一定風風光光接娘回家。」
阿娘摸了摸他的頭,笑著流淚:「好,阿娘等著你。」
可是十二年過去了。
沒有任何人想起她。
只有我娘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精神失常,最終發了瘋投井而死。
阿娘,你看,哥哥也變了。
10
我進府這幾日,活像一個透明人。
大理寺卿應忠正是我的父親,聽聞他是京城中一等一的肅穆端正,平素最是不茍言笑。
回府之后,我只見過他一次。
就是回府第二日,我去給他請安。
小時候對他的記憶早就模糊。
我想看看把娘害得這麼慘的人到底是什麼樣子。
他身著大理寺的藍色官袍。
繼妹應知春一旁抓著他的袖子癡纏著要出去看廟會,一派少女的嬌憨可愛。
他頗有幾分無奈,只能點了點頭:「讓你哥哥和知元陪著你去。」
繼妹歡天喜地地出門去,門外應知禮已經在等她了。
我問安的時候,他終于轉過身來看我。
儀表堂堂,神情疏離。
我也看清了他胸前的補子,竟是鴛鴦。
水中鴛鴦會雙死,大雁忠貞至死隨。
我爹這種忘恩負義,停妻另娶的沽名釣譽之徒,配上鴛鴦補子,真是諷刺。
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皺起眉頭:「長輩面前隨意嗤笑,一點大家閨秀的儀態都沒有,你的規矩是怎麼學的?」
我止住笑容:「父親恕罪,你知道的,我是從鄉下長大的。」
頓了頓,我又開口:「跟她一起。」
應忠正那副清高的面具終于出現了裂痕,額頭青筋暴起,指著我的鼻子半天沒說出話,最終拂袖而去。
沒意思,真是沒意思。
11
我被應忠正禁足在房里,派了兩個教養嬤嬤來教我禮儀。
這種東西,我不是不會,早在跟著馮喜當丫鬟的時候我就學過了。
只是我覺得應家人不配我以禮相待罷了。
等到我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之后了。
三月三,正是圍獵的好時候。
西山圍場的獵物經過了一個冬天的休養生息,現在正是膘肥體壯的時候。
繼母指了人給我打扮得煥然一新,帶著我參加圍獵。
垂云髻,左右各佩兩只白玉簪。
素白的留仙裙外攏著青色的紗衣。
我這才發現,原來我娘不光傳給了瘋病,還留給了我一副好相貌。
只不過別人都穿著一身騎裝,只有我寬袍大袖。
難免引人注目,應知元身邊一個紅衣公子哥就不斷地回頭打量我。
他的眼神從我的頭頂一直掃到我的腳下,跟打量貨物一樣。
邊看還邊跟旁邊的應知元說著什麼。
應知春也察覺到了,俏臉上的笑意盈盈:「你被衛世子退親的事早就傳遍了整個京城,丟盡了應家的臉面。」
「好在沈貴妃的弟弟還愿意要你做填房,我勸你老實點早些嫁過去。」
忘了提,在我禁足的這段時間里,應家給我定了一樁婚事。
對方是章貴妃的弟弟,皇商章合的兒子,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
才二十四歲,已經娶了三任夫人,都死于非命。
現在京城無一戶人家敢將女兒嫁給他。
張氏卻說這是難得的好姻緣,我這樣的名聲能嫁給伯爺做正頭夫人已經是天大的福氣。
被我嗆了一句:「這福氣怎麼不給你女兒?」
張氏立刻就紅了臉:「春姐兒是老爺的嫡出女兒,家中嬌養的姑娘,又沒有你那樣的娘,自然有更好的姻緣等著她,序姐兒就不必操心了。」
「什麼叫我那樣的娘,你是什麼好娘嗎?你生她的時候我才六歲,那時候我娘可還沒有下堂呢。」
張氏Ṫü₄被我懟得直捂心口:「六歲的事你記得清嗎?」
「我怎麼記不清,我這人有什麼說什麼,我可不是應知禮,明明知道你是珠胎暗結,踩著我娘上位,但還是為了前程天天在你身前裝孝子。」
張氏氣得直接暈了過去。
應忠正大怒,又將我禁足了一月,今日才放出來。
12
應知春嘰嘰喳喳地在我耳邊吵得我心煩,可是大庭廣眾之下又不能直接掐死她。
所以我直接離席,沿著獵場外圍的河散步。
這里沒有人,能讓我好好安靜安靜。
我沿著河岸慢慢散步。
初春的風拂過我的面龐,帶過一陣清新的草木香氣。
自從被趕到莊子上之后,我很少有這麼放松的時候。
突然一陣嬉笑聲傳來。
而后便是利箭破空的聲音。
我歪了歪頭,羽箭擦過我的耳畔,死死釘在后面的樹上。
章合手持長弓,唇角噙著玩味的笑意。
「應知元,你說得不錯,你這鄉下來的姐姐,確有幾分姿色。
」
我這才看見,在他的身后,還有披著深色斗篷的應知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