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箭矢直沖我心口射來。
電光石火間,有人在我背后奮力一推。
促使我順利落進裴寧懷中。
「姐姐,快走……」
蕭漫應聲跌到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頹然失去了生息。
17
五皇子府機關重重,刺客在后花園的池底被抓捕。
顯然,那人已然窮途末路,試圖拼死一搏了。
牙關卻可嚴,抵死只吐出只言片語。
可從這刺客服飾的花紋,和我先前撿到的一枚紐扣上的全然相同。
正是那日曲江之宴,我和蕭漫躲在床底無意撞見兩人偷情,結束后從男子衣服上掉下去的。
我雖沒見到他的臉,但聽那女子的聲音,倒像是黃縣令家排行第六的庶女。
為此,我親自去了趟黃府。
黃六本就在家中不受寵,整天如履薄冰地伏低做小,經我稍微旁敲側擊,當即便嚇得招了。
不過我也向她保證,此時決不會牽連到她和小娘。
線索如鐵證,廣文候終被逮捕入獄。
那日臨安的雪下得很大,我一手舉著供詞,一手敲響了登聞鼓。
官家親自著手重審當年滄州軍糧走私一案,結果出來得很快。
始作俑者正是那時負責清點庫存和去向的廣文候。
他因一時貪念,和鄰邦國勾結,致使數千無辜將士餓死沙場,罪無可恕。
而我爹,是清白的。
我去了一趟臨安郊外。
那里有我曾為他立下的石碑,如今終于可以刻上字。
回首處,裴寧正靜靜撐著傘。
我低下頭:「殿下待人,實在是好。若日后有需要用得上魏妱的,魏妱定死不辭。」
「可您因救我不慎暴露了武功,日后在臨安……」
「并非不慎。」
他不以為然,竟笑笑:「況且,我比你多活的五年可不是白來的,你莫要把我想象得太差勁了。」
又問:「接下來打算去哪?」
見我躊躇,他的眸底涌起一絲希冀。
「你我雖還未拜過天地,但也算是明媒正娶。若你愿意——」
「殿下。」我卻忽地打斷他,「現在可否告訴我,您的于私,究竟為何要幫魏家嗎。」
良久,我聽到裴寧仿若秋日落花的聲音。
「小的時候,我們見過的。」
裴寧從廣袖中伸出如玉似的手,往腰身旁淺淺比畫:「那個時候,你才這麼丁點大。」
我不曾記得認識這個人。
只是那年將軍府門庭若市,父親笑著側過身,露出過小公子一角光潔勝雪的白衣。
「妱妱,快來見過你的習字師父。」
……
如今,哪怕千言萬語,我卻只能說:「殿下,保重。」
紛紛揚揚的落花模糊了他的眉和眼。
「去吧。」
我步步后退,繼而提裙狂奔。
這之后,我還得去見一個人。
18
蕭漫的情況有些復雜。
宮里德高望重的御醫來瞧過,說是毒箭還好未及肺腑,尚且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他身上的傷不止那日的一處,可謂千瘡百孔。
「那是因為郎君本就在雁門關沒日沒夜地上陣殺敵,只為換取功名,好讓大姑娘看得起他。
「后又聽得大姑娘要出嫁的喜事,是連夜趕回臨安的,饒是風雪塵沙都不敢停滯,生怕錯過了。」
蕭漫的隨從在府中復命時,有些哽咽:「郎君還說,若大姑娘愿意,那他日后就作姑娘的傍身。但即便姑娘實在無心,他也甘愿繼續當姑娘的家里人,為姑娘撐腰。」
我心中正五味雜陳。
柔和的燭火之下,蕭漫的眉頭輕輕動了下,像是在昏迷中做了個噩夢。
看上去果真是傻得很。
等蕭漫悠悠醒轉時,我已趴在床邊熬了兩個通宵。
他看見我后忙逞強著坐起來,十分欣喜:
「姐姐,你怎麼還穿著嫁衣,是終于肯抬我進門做妾了嗎?」
我的嘴角抽了抽,醞釀好的絕佳情緒全被吞進肚子里。
沉下臉,故意逗他:
「是啊,不過做小的日后只能從偏門進,你可情愿?」
見半晌沒反應,我起身便走Ṫũ̂²:「看樣子是沒的談了。」
蕭漫的眸中涌現一陣慌亂。
轉瞬,我已被拉至懷中。
「姐姐,你看著我。」
他發狠似的吻上我。
「我早想通了,我不會和五殿下爭的,只要姐姐一個月肯抽出七天來我這……」
我的雙臂忽地攀上他脖頸。
「想得美。」
在他不知所措的目光中。
還是頭一回,主動索取著他溫熱的體溫:「我,是來嫁你的。」
我向蕭漫解釋了前因后果。
以及為何從不跟他提起父親有關的事。
鎮國公已照拂我頗多,倘若事出有變,我不能再拉他們下水。
況且在先前,我始終沒確定自己對蕭漫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
可就像我生平最為欣賞的詩人說的那樣,人生得意須盡歡。
如今蕭漫年輕、優秀,又實在貌美,讓我很難不動搖。
他卻虔誠捧起我的臉, 和我說了這麼幾句:
「姐姐,可我不怕被你拖累。
「別人能為你做到的, 我也能。
「其實我也知道,你現在還沒有那麼喜歡我, 但我定會讓你看見……我的真心。」
19
后來的后來。
蕭漫被編入皇城衛軍, 一步一腳印, 正式繼承鎮國公的衣缽。
而我也開始孜孜不倦地學習經商之術, 在臨安開了幾家茶館和珠寶鋪子。
并將店鋪全盤交于城中那些身無所依卻玲瓏聰慧的孤女經營, 所得的利潤皆計于其中佼佼者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