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來的目光閃爍。

「什麼錢啊？我可不知道。

「就算真的有錢，你奶現在躺在病床上，我上哪兒找去？」

我面色一沉。

我爸雖是個混蛋，但這話也沒說錯。

救人要緊。

我掏出手機，把這些年來攢的十萬塊一次性轉給了他。

吳來見錢到賬，忙不迭地帶上弟弟去繳費了。

我在 ICU 的門口守到晚上。

見明月已高懸，我按捺不住擔心，跑去護士站求護士讓我探視。

軟磨硬泡了半天，護士姐姐終于松口。

但是問完患者名字后，她翻了一遍名冊，疑惑地說：

「你確定叫張桂蘭？沒有這個病人啊。」

我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一把奪過名冊，仔仔細細地翻了三遍。

哪有奶奶的名字？

我感覺血流從腳底直沖腦門，不顧護士的阻攔，一個箭步沖進了監護室。

甩開床周的簾布，我看到病床上的臉。

是一個陌生的老太太。

我被騙了。

5

此時，護士和保安沖進監護室，七手八腳地把我扯了出來。

監護室的門口，保安大聲呵斥我，病人家屬們也對我指指點點。

但是我什麼都聽不見。

我仿佛一頭扎進水底，周遭的聲音都朦朧了起來。

憤怒和委屈，在我心底爆炸。

奶奶根本沒住院。

吳來這個混蛋假哭一場，就是為了騙我的十萬塊錢？

更讓我心寒的是，連弟弟也合起伙來騙我？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醫院，心底卻浮起了更大的疑問：

奶奶究竟在哪里？

我蹲在醫院門口，不停地給弟弟發信息：

【吳天賜，奶奶根本沒住院，你為什麼騙我？】

【你們兩個混蛋，奶奶到底在哪兒？】

沒有回復。

我給他和吳來打去電話，兩人雙雙關機了。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手機卻突然響起了微信的提示音。

我打開一看，居然是奶奶的語音。

她說：【妮兒，我跟老姊妹出去旅游了，你別擔心啊。】

中氣十足，聲音與記憶中的她不差分毫。

我的心底卻浮起一股強烈的寒意。

三年前，奶奶的糖尿病就引發了嚴重的并發癥。

她雙腿長滿了爛瘡，行動吃力，平時在院里做活都困難。

這樣的她，能去旅游嗎？

6

我放下手機，心亂如麻。

從昨天晚上的視頻開始，一切就不對了。

我有強烈的預感，那個與我視頻、發語音的人，根本不是奶奶。

她是誰？為什麼她跟奶奶長得一模一樣？聲音也如此相似？

她和爸爸，為什麼不讓我回家？

我不回家，爸爸就不能騙我的錢了啊。

我按住太陽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我知道，一切的答案，都在奶奶的小院里。

那個我從小長大的家。

想到這，我連忙站起身。

守在醫院門口的黑車司機，蜂擁而上招攬生意。

但是在聽到目的地是吳家村之后，紛紛打了退堂鼓。

「去不了去不了。」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那邊地不好走。」

「太遠了妹妹，今天過節我得早點回家。」

我心下疑惑，最終出了三倍的價格，終于有人勉強應下。

一上車，我就單刀直入：

「師傅，為什麼你們都不愿意去吳家村？」

開始師傅還支支吾吾。

快到吳家村的時候，他忍不住打開了話匣子。

「這個村啊，幾年前還挺熱鬧的。這些年也不知道怎麼了，老是死人，一開到這邊，就能見到一串串出葬的隊伍，我們能不害怕？

「我聽說啊，村里的老人沒剩下幾個了，年輕人都走了，現在跟鬼村差不多了。

「話說回來，你別怪我多嘴，這麼晚了，你來這里干嘛啊？」

7

鬼村？死了很多老人？

我感覺自己的頭發都炸了起來。

我們家族在吳家村是大姓，族里的老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

這些年，我卻從未聽過有親戚過世的消息。

就在這時，微信的提示音像連珠炮一般，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

我拿起手機一看，是家族群中親戚們正在發中秋節的祝福短視頻。

我打開其中的一個，三爺爺慈祥的笑臉占了半個屏幕。

他嘴里說著老套的吉祥話，背后的客廳燈火通明。

三奶奶擺好了一桌的酒菜，又端起一盤月餅笑盈盈地給鏡頭看。

我怔住了。

此時，車已經駛進了吳家村泥濘的小路。

三爺爺家，就是村口的第一戶。

可是，他家的窗口完全是黑的。

不僅如此，我放眼望去，蜿蜒的小路在黑暗中延伸，見不到一點光亮。

——整個村幾乎是全黑的。

我拿著手機的手已經顫抖起來。

司機見我不回話，也慌了。

「妹子？你說話啊，別嚇我。」

但是此時，我已經顧不上他。

因為下一秒，家族群里的老人們發出了整齊的信息。

三爺爺：【別回家@吳佳佳】

二嬸：【別回家@吳佳佳】

五奶奶：【別回家@吳佳佳】

大表舅：【別回家@吳佳佳】

……

8

刷屏的消息還在繼續。

豆大的汗珠，從我的發根不斷地滴落到脖子。

我心底涌起了最可怕的猜想：

他們，都不是人了。

他們是什麼？鬼嗎？

然而，還沒等我思索出結果，司機突然猛踩了一腳剎車。

我的頭重重地撞在副駕駛的靠背上。

司機回過頭，他的臉色跟我一樣蒼白。

「妹妹，你就這在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