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耳鳴傳來,側臉疼痛火辣滾燙,衛聿川腰桿挺直跪在地上,“稟告諸位大人,英華街與我交手的殺手像是蕃兵,其他刺客身手都不如他,此人應該是組織者,刺殺定是早有預謀。”
“是遼人還是宋人或者高麗西夏人?”褚明達問。
“回大人,當時情況緊急,并未掌握。”
“報——!”機宜司正門守衛舉著一小包東西高聲速報跑進來。
褚明達上前:“什麼事?”
“回司長大人,方才我等在接應閔大人一行入司,有人趁我們不注意投擲了此物到門外。”
守衛打開磚塊大小的油紙包,里面有一塊黏黏糊糊的肉,正啪嗒啪嗒往下滴答油水,還有一封手信。
在場所有人聞聲都聚了過來,褚明達打開信紙,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三日之內,一萬兩白銀,放到東渠胡同路口,見銀子,放人,沒銀子,死人。
季鐸打量著油紙包里的那塊三肥七瘦、還在滲血的肉塊,“五花肉?什麼意思?”
“不是五花,是人大腿中段的一塊肉。”衛聿川用細長的聞金撥開肉塊,比豬肉更白的一面翻了出來,“股肉。”
2.信號篇二 機宜司三處,臥龍鳳雛
皇城司一行倒吸一口冷氣,有人開始嘔吐,皇城司副指揮使閔伯寅后退小撤半步,“綁匪來者不善,褚大人,東西是送到你機宜司的,若是需要我皇城司出手,定會鼎力相助。季鐸。”
“大人。”
“回府。”
皇城司一行沉重的腳步聲逐漸離機宜司遠去,機宜官們立刻去分析信紙和肉塊,徐慎遞給衛聿川一份霸州城池圖,“一處已經排除了大致范圍,你們三處盡快找到刺客藏身地,救出祁國公。
”
衛聿川擦干凈嘴角的血,卷起標注密密麻麻的地圖,默默離開了機宜司。
離開了隱秘僻靜之地,照舊往霸州繁雜市井中一處安靜街巷走去,那里才是三處的老巢,一個陳舊不起眼的布坊,用機宜司的話說,總司負責門面,三處負責背面,三處諜人必須大隱隱于市,方便行事。
門框松散吱嘎嘎搖曳,沒人修,當街的匾額招牌從沒換過,對外看起來就是一生意欠佳的鋪子,布匹和料子丑陋又過時,間歇性露面的伙計有的脾氣差、有的聽不懂人話、還有的渾身散發著疲憊憔悴幽怨之氣,路人經過此地,打眼一看柜臺上仿佛被開店吸干了精氣的伙計,瞬間被這股味兒頂走了,幾乎沒人進來光顧。
明明只有一個小門頭,匾額上偏偏寫著“樓”,只是不知出自哪位才子之手,“大依樓”三個字如同鬼畫符般難以辨認,前年風雨把“樓”的木字旁刮走了,去年又刮走了“女”字下面兩個點,打眼一看,匾額上好似亮著響當當的三個草書:“大夜壺”。
是十個人里有九個人能看錯的程度。
三處的人拒絕自己當差的地方叫大夜壺,通常走后門。
這里幾位諜人都像衛聿川一樣身上背有懸案,在衛尉寺蹲過不同時長的大牢,當初有數名各有所長的嫌疑人通過了機宜司測試,機宜司最后只選擇了包括衛聿川在內的六人。
他們激動踏出牢獄,以為自己是重任在肩的天選之子,來了霸州才發現是精挑細選的牛馬。就這樣被機宜司扣在了三處,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干一天破差發一天瘋。
機宜司規定三處輪流店面當值,一來維持大依樓正常偽裝,不要讓別人起疑心,二來觀察路人、客官、百姓有無可疑之人,若有疑似他國細作者,立即抓人上報。
不僅如此還要寫當值日志,匯報當日都監視了什麼,偶爾碰上進柜面挑料子的客官還得賠笑打發幾句,明面上給不長眼不識貨的客官當狗,暗地里給機宜司當狗,這麼些雞零狗碎的事兒折騰下來,三處的人情緒淡淡的,除了想死,沒有什麼別的波動。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都是在衛尉寺大牢里走過一遭的人了,當差主打一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司里的狗屁管理條例三處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進,除了發俸祿那天能聚齊,其他時日想盡辦法溜號摸魚,從來不點卯。
這日果不其然,又無人在店面當值,衛聿川進了鋪子,走到柜面頂天立地的貨架后,推開一排排布匹綢緞,按下墻上一拇指大小的圓形缺口,面前墻壁緩緩向兩側拉開,三處真正的辦公衙門后院出現在眼前,豈料剛踏進去半步,“嘭——!”的一聲巨響,濃厚的黑煙伴著火星瞬間崩出來。
“怎麼又炸!”
黑煙里跑出來一個被轟飛的爆炸頭,衛聿川的一桶水潑過去澆了他一頭。
于此同時,東廂房門口站著的兩個喬裝打扮、整裝待發的男子,被轟成了黑臉,衣著也破敗著了火星,兩人短暫耳鳴,愣在原地片刻,接著罵罵咧咧回房換行頭了。
爆炸頭抹了把黑臉的水,總算露出兩個干凈的眼,他就是當初衛聿川在玉津園被抓時著急干跳腳的那個兵部鑄造師,李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