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衛聿川被抓后,以為能靠在外面的兄弟為自己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抓住真兇,但沒想到,沒過多久李鴉九私自研究猛火油柜把兵部器械庫炸了個大洞,火星又引著了庫房里的炸藥,整個兵部在盛夏之日連環十二響,像過大年一樣噼里啪啦炸了一夜。
李鴉九是三處年紀最小的,當初被破格招進了兵部,整日悶在庫房里研制兵器彈藥毒藥暗器,還沒有被自己毒死炸死,炸了兵部正好趕上了圣上大赦天下,也只是關在牢里反省,來到機宜司做諜人居然才十九,折騰了小半輩子歸來仍是少年,竟然沒到弱冠!
“你又在搞什麼?我在這個鬼地方還能不能活到而立之年?!”衛聿川扔了幾床一旁掛著的舊棉被給李鴉九,兩人撲著黑煙滅火。
“等月軌煉玄神機箭橫空出世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你會跪拜我這個神。”
“咳咳……什麼東西?”衛聿川被黑煙嗆的一臉迷惑。
“就是剛剛炸了的發射性熱兵器,可手持,能擊碎二十米外的人,就你這種凡胎肉身,一顆小彈丸,粉身碎骨,怎麼樣,三兩銀子,等制造完讓你上手摸一下。”
“罷了多謝,我想多活兩年。”
李鴉九驅趕著院子的煙:“你那事查怎麼樣了?”
“別提了,我翻遍了整個汴京城都沒找到跟那個侍者長得像的人,那家伙好像從人間消失了,下次再找機會吧。”
李鴉九掏出一塊方型點心給衛聿川:“新鮮的。”
真不容易,還有人惦記自己,衛聿川眼眶都有些濕潤了,剛要塞進嘴里,李鴉九一把奪過,“怎麼還上嘴呢?!毒藥!半口下去你五臟六腑就爛了,給你下次外派用的!”
外有想殺死你的刺客,內有差點毒死你的同僚,這職業生涯真是兇險。
東廂房里的兩人此時裝扮成鏢師出來了,準備再次出發,冷面高傲的長臉男子叫鄧玄子,正系著里衣護甲,無語地看著院中狼藉,“上輩子殺過人這輩子干諜人。”
一旁濃眉大眼、甚至有些男人女相的短臉郎官是孫有虞,他貼著唇上兩條假胡子,作勢要親衛聿川臉蛋。
“賢弟回來了!你這幾日不在,哥哥我心里還有點空落落的,今晚哥請你喝酒!炙仙樓新來了遼人的喜湩,一共就十壺……”
“打住沒錢別說話。”衛聿川一把捂住孫有虞貼過來的臉。
兩年前衛聿川剛來三處,孫有虞帶了一幫兄弟到霸州最豪華的酒樓給衛聿川接風,結果自己喝的人事不省,最后是衛聿川結的賬,一頓飯坑進了衛聿川半個月的俸祿,后來衛聿川才知道,孫有虞各種名義坑蒙拐騙三處幾個窮鬼,稍有不慎就會掉進他的甜蜜陷阱。
孫有虞嘴里天下大同、都是親人,整個大宋,年輕公子是他的把兄弟,小娘子是他的親姊妹,當爹的都是他親爹,為母的都是他親娘。人不要臉,樹不要皮,唯有三處孫有虞。
“走了,我和孫有虞已經搜了城東,一處標注的地方還有一半沒搜,你要不去搜糧油商戶那邊。刺客要是實相趕緊冒出來,別耽誤我后日休沐。”鄧玄子扣好內里的護甲,一臉怨氣,忍不住又罵了幾句,“衛聿川你是不是廢物怎麼連個刺客都攔不住?你不是京城第一弓箭手嗎?就這點用?!”
“我只有兩只胳膊,不行我用嘴用腳給你射箭?”
“你最好是有這能耐。”鄧玄子錘了衛聿川一拳。
“刺客勒索信扔到機宜司了,三日之內交一萬兩白銀,不然殺了祁國公,還割了他一塊股肉威脅。”
“一萬兩?!”孫有虞驚呼,“那可是得裝十個木箱,整整一馬車的銀子!”
“孫有虞你人脈廣,祁國公到底什麼來頭?刺客為什麼要挾持一個管轄商貿的使臣?當街行兇這麼大動靜,怎麼不怕抓似的?”
“人早晚有一死,誰殺他不是殺呢?這不是咱每月三兩銀子的人該操心的事。”
衛聿川還沉浸在分析中:“流寇、商戶雇傭殺手、遼人暗探、仇家、都有殺他,除了這些,還有那個假郡主身份可疑,人不知道哪……”
“想你姑奶奶了?”
一個包袱從天而降丟在了衛聿川懷里,一個身著紫紅色衣裳,麂皮長筒靴,腰間掛著銀色的雙刀的女子輕巧從屋頂飛下,穩穩落在了眾人面前,她抱著雙臂,一臉神氣,好像天底下沒有怕的東西。
衛聿川瞇眼打量著她的裝束,額前居然戴了流蘇發冠,這是西域女子才有的打扮,再一看那雙狡黠有神的眼睛,似乎有幾分眼熟……
就在和她眼神對上的瞬間,衛聿川拔腿就跑!
是昨夜睡了他的那個假郡主。
“站住!”假郡主一個飛步追上衛聿川,她神態和昨日大相徑庭,精神抖擻、龍馬精神、紫紅色短衣長裙,大眼睛滴流滴流亂竄,一邊追一邊東看看西望望,游刃有余。
布坊后院呈“品”字型,東面、北面、西面有三個方位不同的院子,衛聿川被假郡主追著在屋頂來回飛竄,李鴉九、鄧玄子、孫有虞三人在底下院里,仰著頭緊盯著上空戰況,一會追到東邊,一會追到西邊,布坊被李鴉九改造成了一個暗藏玄機之處,門框、屋檐、窗棱、水井處處皆布有機關,三處畢竟是個隱蔽的諜人組織,人人惜命,萬一還沒熬出頭就被敵人暗殺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