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樹灣南十里的秦家,顏喜悅去過好幾次,不需找人問路,一路跑到柳樹灣南十里。
腳下歡然,跑得上半身都略往后仰,而花奴頸下的鈴鐺,隨著顏喜悅的奔跑發出一陣娛耳的叮咚響。
榜上的花奴寫著白毛、滾圓,但似是忘了些它的體型偏大,一只貓看起來就和顏喜悅一樣大了,行人看她跑個幾步,臂里的貓兒就往下滑溜幾分,跑到后頭,胸前的紅結都松開了些,她步子慢下,抬起一條腿,用膝蓋把手中滑落的貓兒向上頂一頂:“你平日里吃什麼呀,吃得這麼重的。”
顏喜悅氣息粗粗,似乎是抱不動了,見狀,她們行人一片熱心腸,紛紛開口問道:
“顏家的茶茶,要不要幫你抱過去?”
“誒,跑得和哪吒踩著風火輪似的,我以為是誰這麼活潑,是武娘子家的小茶,怎的抱著貓兒跑?抱得動嗎?”
顏喜悅確實抱不動花奴了,貓兒把她的手臂壓得酸痛,可好不容易找到的貓兒,再苦再累也要親自抱到秦家去,所以笑著婉拒了她們的好心腸:“不用啦,我自己能抱得動。”
“那你慢些兒跑,貓兒在手里了,是跑不掉的,這幾日下了雪,前邊的橋滑溜溜,過橋的時候腳下謹慎些,可別摔成個四腳朝天。”
“好,我知道了。”花奴不能捕鼠,性子倒是乖巧,被抱著跑了一路,不曾亂動過,顏喜悅廢了十二分力氣,跑跑走走了三刻,才到秦家。
秦家的小廝都認識顏喜悅,見她頭發飛蓬,臉頰紅彤,氣喘吁吁地出現在門前,急忙招呼她先進來:“先進來,外頭冷,你是來找秦小娘子的吧?”
“是花奴!”顏喜悅底發力氣,雙手掖著花奴的腋下,將它高高舉起來。
那花奴卷起垂垂的尾巴,拉長了聲腔,對著眼前的小廝叫了一聲。
小廝對著貓兒仔仔細細一通打量:“哎喲還真的是,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叫小娘子過來。”說完,轉身去找秦妙常和秦展月。
秦妙常是秋時節來到桃花塢到,顏喜悅和她談得來,認識不到三天,二人的嘴里甜呼呼,你稱我為姐姐,我管你叫妹妹。秦妙常長顏喜悅六個月,所以顏喜悅管她叫姐姐,不過大多時候她們還是互叫名字。
“喜悅!”今日秦妙常在秦展月身邊寫順朱兒,聽小廝說顏喜悅來了,她匆匆把剩下半張順朱兒描完,哪里管描得勾不勾、丟不丟丟,描完擱筆就跑。
小廝后頭還說了一句她抱著花奴,不過秦妙常只聽了半截話,出來看到顏喜悅手里的花奴,臉上的喜悅藏也藏不住,趕忙從顏喜悅手里抱來花奴:“沒想到是你找到了花奴,喜悅,你好厲害呀。”
“湊巧罷了。”顏喜悅跑時出了汗,現在停下來,兜頭吹著冷風,鼻腔的清水不住要流下來,怕一個沒忍住出丑狼藉,她在說話前吸溜了一下鼻子。
看顏喜悅鼻頭紅紅,秦妙常把花奴放到地上去,拉著她兼縱帶跳往里邊走,走到涼亭,小手還緊緊牽著顏喜悅不放:“你找貓兒是不是想要攢銀子,這麼說來,你還想去大都里找回回醫開顱嗎?什麼時候去呀?”
“是呀。”顏喜悅點點頭,“攢夠了銀子我就去大都里。”
“這顱是非開不可嗎?”秦妙常略略歪了頭打量顏喜悅,十分擔憂開顱能不能成功,畢竟要把腦袋給切開,不成功,下梢頭就是死,“只是聽得懂貓兒在說什麼而已,沒準你上輩子是貓仙子,然后投胎的時候孟婆湯喝少了,所以今世里才能聽得懂貓兒叫。
也或許是還小,稚氣未脫,我聽哥哥說稚氣未脫之人還能看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呢。”
話說的雖然有理,可顏喜悅從不覺得能聽懂貓語是一件尋常事,她岔開五指,在秦妙常的眼前慢慢地晃:“妙常,我今年五歲了,下一個月就要六歲了,跟著爹爹寫順朱兒寫了好久,略有些知識,所以不可能是稚氣未脫,定是我的腦袋出了什麼毛病,還是要去開顱的,我怕以后會聽到更多奇怪的聲音,這樣我就是一個怪人了。”
“好吧,沒關系,開顱那天,我會請天上所有的翁翁都會保佑你的。”秦妙常重重地嘆了口氣,肩膀在嘆氣的時候也往下沉了幾分,“那你在這兒等著,我讓哥哥拿賞錢來。”
顏喜悅回了個好字,秦妙常轉身要去找哥哥秦展月,不過剛轉身,秦展月就出現在了身后。
秦展月負手徐徐走來,眼睛看著比秦妙常矮了半個頭的顏喜悅許久,嘴上卻是叫著妙常:“你今日順朱兒寫成那般,爹爹知道了定要怪我不加管教你了。”
這是顏喜悅第二次和秦展月碰面,秦妙常是秋時節來桃花塢的,但秦展月卻是在冬鳥報上寒信后才來的,見面兩次,都是板著臉,看起來不大好打交道,被盯著看,顏喜悅不自在,默默低了頭。
低頭才發現腳下的虎頭鞋臟兮兮的,不知是踩到了何處,一團爛泥,把個老虎眼都糊住了。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