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拍落顏喜悅鞋子和裙子上的積雪,一邊往前走。
“好。”顏喜悅手里緊緊地攥著傘柄,生怕這把傘在自己的手里遺失。
地上的積雪有些深,顏九儒踩上去后留下的腳印深可辨出鞋紋,也不知道娘子今日有沒有穿上暖和的膝褲。
往前走的檔兒,顏九儒擔心起娘子武宋,心里裝著事兒,走路便愈發緩慢,且他姿勢怪異,走路時總在無聲打拍子:左腳右手,左手右腳。
不過打了拍子也沒有用,走到后面后還是會同手同腳,但現在手里抱著顏喜悅,同手同腳也看不出來。
顏喜悅抱著一把傘,眼角一溜,時不時偷覷顏九儒一眼,一個溫文爾雅的教書的夫子,不應該會做那種有辱斯文的事兒啊,或許她昨日是做了個奇怪的夢吧。
一定是她眼花看錯了。顏喜悅在心里說了這麼一句。
“怎麼了?爹爹臉上有東西嗎?”顏喜悅偷偷投來的怪異目光,顏九儒感受得到。
“沒有,沒有什麼事兒。”顏喜悅搖搖頭,把那件愁事兒放在心中暫且不說。
偷看一次也罷,可這一路都偷看幾次了,說沒有事兒,顏九儒可不會相信:“那怎麼總是偷看爹爹?”
“只是想起這幾日聽到的一些話。”顏喜悅抱緊了傘,因為緊張,聲音在寒風中略微澀啞含糊。
不過顏九儒耳尖眼睛也尖,含糊不清的話也聽個清爽,看顏喜悅欲言又止的模樣,心里好奇,便問:“什麼話?”
顏喜悅抿著嘴沉吟一會兒,把秦展月當日說的話重新說一回:“他們說阿娘和爹爹剛成親那會兒,阿娘的阿娘吩總會咐管事的嬤嬤一日送來三餐。
”
這句話是說他窮啊,顏九儒聽了以后臉上未有怒色,只是點點頭:“還有呢?”
“還說爹爹喜歡用手在油肉上捏個兩把,然后就著油手吃飯呢。”顏喜悅想了想以后再答。
這句話是說他又窮又吝嗇了,顏九儒琢磨一下后還是點頭,神色絲毫未變:“還有嗎?”
除了秦展月的話,外頭的傳聞也有一些,顏喜悅聽一句記一句,不過現在她只挑些自己覺得重要的傳聞來說:“還說喜悅是撿來的孩子。”
說起這一個傳聞的時候,顏喜悅的聲音小若蚊音,而顏九儒的臉色終于有了變化,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眼里寫滿了不悅:“這都是打哪兒聽到的話,不用搭理就是了,喜悅就是爹爹和阿娘的孩子。”
說完,不等顏喜悅回應,顏九儒岔開了話題:“你阿娘說要買些料子給你做新衣裳,時候還在,我們去布市里瞧瞧,順便待會兒去找阿娘一塊回家。”
伍·布鋪買布說趣語 老虎廚技自擔憂
從書院往北直走個三里就到了市槽,而布市在市槽的南邊,南邊還有各式各樣的行市,賣的是吃食,而武宋在南邊做著生意。
顏九儒抱著顏喜悅進到一家名叫錦繡閣,供奉著黃道婆的布鋪。
此時的鋪內正好有繡娘典賣了自己的織物,桌面上的織物共有三匹,各長六庹,顏喜悅瞧中一匹杏花色的暗紋提花綢緞棉,打心里喜歡,那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不轉。
顏九儒注意到了,指著桌面上的那一匹織物,問老板:“這夠做一件外衣和一件裙子嗎?”
“這布滿六庹呢,公子您裁思裁思,怕是您家的茶茶長成一棵樹那般高都夠用的。
您家的茶茶現在還是個豆姑娘的身材,外衣能做好幾件,裙里打寬褶打細褶都成。”老板張開手臂想比劃一下六庹有多長,不過他張開了手臂也只夠比劃出一庹長。
一庹,便是一個大人的手臂張開的長度,那麼六庹確實夠做好幾件衣服,不過顏九儒思考起另一個問題了,他從上往下打量起顏喜悅,問了這麼一句:“小喜悅能長成像樹一樣高嗎?”
顏九儒一本正經地問,顏喜悅聽了后,嫌棄地看向他,也是一本正經地回:“如果爹爹能長成和樹一樣高,那喜悅估計也能吧。”
回完想起秦展月說她像山里的蘑菇,心里又恨了起來。
山里的蘑菇也有長得高高瘦瘦的,她現在是矮胖的蘑菇,等開完顱,定能長成個高高瘦瘦的蘑菇!
“我不能。”顏九儒嘴上回著不能,心里卻想著變回原形的時候立起來也有半棵樹那樣高。
顏喜悅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所以喜悅也不能。”
“好吧,那我們就買這一匹?”話問完,只見顏喜悅點了點頭,顏九儒便轉頭問價錢。
“瞧顏公子家的茶茶如此可愛,您也常顧我家的生意,便按著一庹四十錢的價格與了您,六庹就是二百四十錢,我另外給些不足尺的碎布,可做些襪兒或是鞋面,有的碎布足夠大,手帕荷包也能做的。”老板邊回著話便從桌子底下拿出裝有碎布的木盒子,“看中哪些,則情挑了去。”
大多時候顏九儒不愛浪費口舌與人殺價,而二百四十錢一匹布倒不算貴,點了頭就讓老板先把那布包起來,而后端著木盒子蹲下,讓顏喜悅自己挑:“小喜悅喜歡哪一些碎布,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