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滾燙的烙鐵
“南州捷報,霍將軍攻下祁陽城了!”
一整日時間,將軍府中盡是高昂的捷報聲。
日近黃昏,沐姝坐在窗邊,在燙傷的手臂上涂著藥膏。
捷報剛至時,她婆母手一抖,滾燙的熱粥灑她滿身,這會兒都起了大泡。
可沐姝渾然不痛似的,眼中盡是期待。
“信使怎麼還沒來?”
霍庭安出征三年,戰事吃緊,家書也時常無法遞到京中。
如今攻下祁陽城的捷報都送到京中,想必也有霍庭安的親筆信件。
“信使先去了宮中報信,估計這會兒也快到了。”婢女舒沫偷笑著答道。
“姑娘若是急了,我就先去看看。”
沐姝眼下蘊著笑,看得舒沫眼圈也酸酸的。
當初大婚當夜,霍庭安便緊急授命,披了軍甲去攻南州。
沐姝整天掰著手指頭算日子,送到她手的信更是逐字逐句讀得通透。
好在她沒嫁錯人。
當年她父兄沒能收復的南州七城,或許真能被霍庭安奪回來呢?
又等片刻,舒沫推門而入時,那張掛滿汗珠的小臉蒼白,顫著唇欲言又止。
“姑娘,信使到將軍府了。”
沐姝心中急切,并未察覺舒沫的異樣,起身要走,卻被她白著臉攔下。
“信使還帶回一個女子,說她在祁陽城里應外合,助將軍立下大功,皇上指名讓她在府中住下,如今正跟老夫人聊著呢……”
舒沫雖未明言,但沐姝只消片刻,便懂了大半。
未嫁之身,又與霍庭安孤男寡女立下大功。
這門婚事,八成沒跑了。
“隨我去前廳看看。”
沐姝強穩心神,帶著舒沫前去。
新婚那日,霍庭安臨時披甲上陣。
出征前,霍庭安分明信誓旦旦與她承諾,待攻下南州,他們從此一生一世一雙人。
誓言清晰猶在耳邊。
她寧愿相信,是皇上亂點鴛鴦。
也不信短短三年,霍庭安便變了心。
可未到前廳,她婆母常氏爽朗的笑聲便遠遠傳來。
“我們庭安真是好福氣,遠在南州還能給我送回來你這麼個好姑娘。”
“我們庭安娶了你,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沐姝臉色微沉,腳步也隨之一頓。
舒沫見狀,立馬高聲一喊。
“老夫人,信使都到了,怎麼也不傳我家姑娘一聲?”
見沐姝來了,常氏才收起方才明媚的笑臉。
“阿姝來了啊,正好來見見你妹子,今后就是一家人了。”
常氏身旁的女子起身,儀態雖不算規矩,但也朝沐姝恭敬行了個禮。
“民女慕嬌娥,見過郡主姐姐。”
沒等沐姝回話,常氏自顧自拉著慕嬌娥的手。
“你再與我講講庭安的事,三年沒見了,也不知庭安在那頭怎麼樣。”
她們兩人倒像一對和睦婆媳,反觀被晾在一旁的沐姝,臉色沉了又沉。
舒沫窩著火,語氣卻還收著勁。
“也不知是哪來的姑娘,張口便管郡主叫姐姐,是想攀個皇親國戚做做?”
沐家一百零三口,熱血盡灑南州。
皇上感沐家忠烈,追封老將軍為鎮南王。
沐姝這根僅剩的獨苗,便是位同二品的郡主。
沐姝以郡主之身下嫁霍家,本就是浩蕩天恩。
霍庭安出征在外,沐姝雖為郡主,但日日敬奉婆母,不曾擺過架子。
可他倒好,在外三年剛拿下一城,送回來個女人不說。
連帶著他那個老娘也不恭敬起來了。
被舒沫這個小丫頭一講,常氏臉色也不好了。
“你家姑娘都不曾說什麼,也有你個奴才插嘴的份?”
常氏一攏手,挺了腰板看向沐姝。
“阿姝,嬌娥可是庭安的救命恩人,又在南州立下大功,皇上都親自接見,你還想指點不成?”
從前礙著沐姝的郡主身份,常氏從沒擺過當婆母的款。
如今她兒子立下大功,她總算能揚眉吐氣,對沐姝指點一番了!
舒沫氣得胸脯直抖,沐姝低垂的眸色晦暗,可又在片刻后抬頭,帶了滿面恭敬。
“兒媳不敢指點,只想請問信使何在,可有帶回庭安的書信。”
縱是忍耐,沐姝的臉色仍帶著難看的慘白。
她偷睨了慕嬌娥一眼。
小麥色健康的膚色下透著健康的紅潤,雖不像京中女子白嫩精細,卻也帶著靈動活潑。
這就是霍庭安親自選中的女子嗎?
可當初,不也是霍庭安在郡主府門前,苦苦跪著將她娶回來的嗎?
沐姝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雜亂的心。
“我便是信使,顧郎并沒寫信,郡主姐姐有事想問,問我這個活人,不比冷冰冰的書信更好?”
慕嬌娥歡快的聲音剛落,沐姝的臉色驟然更沉了。
連信都懶得寫了。
她還當近來戰事吃緊,霍庭安無暇寫信。
現在看來,怕是都在與慕嬌娥情意綿綿了。
“不必了,慕姑娘舟車勞頓,我去為姑娘備廂房吧。”
直至此刻,沐姝仍耐著性子,擺出當家主母的姿態。
哪怕霍庭安移情,但她交代的事,霍庭安想必不會忘。
可慕嬌娥一擺手,從懷里掏出一把鎖匙。
“不用這麼麻煩,顧郎讓我住他的房間。
”
那枚精致的鎖匙,如一道滾燙的烙鐵,刺得沐姝眼下一一痛。
第2章 噩夢
當初成婚時,府中另備了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