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愣了半晌。

陸承允獨自坐著，看起來顯得有些孤寂。

沒過多久，有穿警服的人走過來叫他：“陸警官。”

男人抬眼，眸中是一潭死水。

那人頓了頓，才繼續把話說完：“因為被害人有你的妻子，根據原則，這件案子，你最好是要回避一下。”

“局里給你假期，正好，你也……辦一下嫂子的身后事。”

聞言，陸承允又沉默地轉過了眼，算是默認了這個安排。

等人走后，他才起身，走向了法醫室。

可陸承允只是沉默地站在門外，最終也沒有進去。

沒人知道，此時此刻，他的心里在想些什麼。

……

取證完成后，陸承允領回了我的尸體，給我辦了一場葬禮。

向來對我們不聞不問的父母，在見到我的遺照時，也忍不住流了滿臉的淚。

我飄在他們身后，只覺得可惜。2

若是能在活著的時候，感受一下這樣濃烈的情感，該多好啊。

可已經不行了，我看著自己日漸透明的身體，心里清楚。

恐怕，就連我的靈魂，都無法在這世上久留了。

入夜后，賓客散盡。

靈堂只剩了陸承允一個人。

一身簡單的黑色西服，被他穿起來，也顯得英俊挺拔。

我不得不再次肯定自己挑老公的眼光，死心塌地地愛了他這麼多年，也是有原因的。

“但是，陸承允。”

我輕聲開口道：“如果有下次，我不要再選你了。”

再俊美的皮囊，里頭那顆心不屬于我，日子過起來，也沒什麼滋味。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了過來，長明燈的火焰微微晃動著。

陸承允疾步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護著燈。

那副緊張的模樣，是我從沒見過的。

我苦澀地笑了笑，心想，原來被他緊張和在乎，是這樣的感覺。

只可惜啊，我已經死了。

在寂靜中，陸承允突然看著我的遺照開了口：“沈挽棠。”

我飄到他的面前，雖然明知他聽不到，但還是應了一聲：“干嘛。”

其實我也很好奇，他想對我說些什麼。

可這一聲過后，陸承允卻沒有再說下去。

他薄唇緊抿，看上去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就這一個表情，讓我的心仿佛被什麼砸了一下似的。

但下一秒，我又忍不住警告自己，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傷了那麼多次心后，不能再重蹈覆轍。

無論現在的陸承允，對我抱有的是什麼感情。

愧疚也好、可憐也好，都已經與我無關了。

想著，我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唉……”

沒想到，陸承允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猛地朝我所在的方向轉過了頭來。

這下，我終于看清楚了他眼里那濃重的哀傷。

陸承允那雙往常都是漠然的眸子，此刻遍布的紅血絲，明明沒過幾天，臉上的胡渣卻突然長了起來，顯得整個人十分滄桑和疲憊。

我愣了愣，像剛剛那樣，試著又嘆了口氣：“唉……”

然后緊盯著陸承允的臉。

只見他神色一凜，開口問道：“沈挽棠，是你嗎？”

第13章

難道陸承允能聽到？

我滯了滯，然后湊近了些，說道：“陸承允？”

話音落下，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說不出心里是失落還是什麼感受。

接著，陸承允看去的方向就傳來了動靜。

我轉身跟著望過去，就看到了杵著拐杖，一瘸一拐走來的沈若凝。

因為我的去世，父母像是突然知道要愛子女。

所以早就疼惜地帶著沈若凝去休息了，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晚，又一個人來了。

陸承允顯然也沒想到，眉心一蹙：“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沈若凝一身黑裙，頭戴著一朵白色小花，眼眶紅紅的，顯得我見猶憐。

她哽咽道：“我想來給姐姐守靈。”

說著，沈若凝就艱難地杵著拐杖，往我的靈堂前走去。

那模樣，輕易就能讓人聯想到，她自己一個人走過來有多麼不容易。

若放在以前，陸承允應該早就上前緊張地將人扶住了。

可令我意外的是，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那雙寒潭般的眸子，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沈若凝，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并不清楚她的來意，但也已經不在乎了。7

明明是同胞姐妹，但偏偏因為一個男人，而鬧著這麼多年心從來不在一處。

多不值得。

一整晚，靈堂里都始終安靜著。

沈若凝和陸承允各自坐著，中間還空了一個人的位置。

她似乎覺得太過安靜，有好幾次都試圖想挑起話題。

可無論她說什麼，陸承允都像是沒有絲毫興趣一般，神色不動分毫。

最后，他甚至不耐煩地說道：“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吧。”

顯然是在趕人，于是，沈若凝就閉緊了嘴，不敢再說話。

她癟了癟嘴，看上去有些可憐。

第二天，是我下葬的日子。

只有幾個最為親近的人，來送我最后一程。

我的父母、沈若凝，以及我的丈夫陸承允。

眾人的臉上都在留著淚。

只除了陸承允，他眼眶雖然也發紅，可從始至終，直到現在，我也沒見到他掉過一滴眼淚。

我自嘲地笑了笑，罷了，反正他怎麼做，也無法對結果造成任何改變。

就算是他痛哭流涕，我也沒辦法再活過來。

我看著他們把我的骨灰盒埋進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