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凝喉間陡然涌上腥甜,可她死死忍了下去,哀求的看著季晏禮。
季晏禮微頓,眼神譏誚。
“謝家女的骨氣,不過如此。”
他冷眼看著謝晚凝,諷聲道:“若是謝家人都像你,也不至于到這個地步。”
謝晚凝指甲驟然掐進掌心,疼痛直刺心臟。
季晏禮看著她這幅樣子,徑直轉身,冷冷的丟下兩個字:“跟上。”
沉香閣。
謝晚凝看著眼前斗拱交錯的院子,不由失神。
成婚四年,她從未踏進過季晏禮的住處,也從未想過,原來他院里,是這般模樣。
原本冷肅的院墻下花團錦簇,不和諧卻生機勃勃,側方放置著一架秋千,秋千上,林雪舞衣袂飄飄。
看見季晏禮,她立時笑著迎上前:“阿禮,你回來了?”
季晏禮快步走過去,牽住林雪舞的手:“大夫不是說了讓你臥床靜養?”
謝晚凝心里一抽。
這樣尋常親昵的模樣,是她從未見過的季晏禮。
林雪舞柔柔一笑,看向謝晚凝:“姐姐這是?”
季晏禮淡道:“她說有愧于你,從今天起,甘愿給你為奴為婢。”
他淡薄的語氣,林雪舞詫異的目光,交織化作利刃,將謝晚凝扎的千瘡百孔。
季晏禮見謝晚凝不動,斥道:“還不過來,給夫人請安!”
謝晚凝渾身冰涼,猶如行尸走肉般上前,從喉間擠出聲音。
“奴婢,給林夫人請安。”
寥寥幾字,卻仿佛抽空了她全身力氣。
林雪舞笑意不減,聲音放輕:“素聞姐姐琴技了得,不知可否愿意為我和王爺彈一曲‘相思曲’?”
謝晚凝猛然抬眸,臉色已經不能用慘白來形容了。
林雪舞這是要讓她,親自歌頌他們的愛情?
季晏禮見她不動,眉心一皺。
“來人,去取古琴,讓王妃獻技!”
喉間的腥甜再度涌上,謝晚凝忍到身體發顫,才沒有失態。
很快,古琴便放置在院中。
謝晚凝緩緩坐下,琴弦被撥動,悅耳琴音從她指間流出。
林雪舞扭頭對季晏禮道:“王爺,姐姐彈得真好,若是能枕著這琴音入睡,該多幸福。”
季晏禮笑了笑:“你喜歡,便讓她徹夜為你奏曲。”
說罷,他帶著林雪舞去了里屋。
夜幕降下,屋內燈火通明。
季晏禮與林雪舞相擁的身影倒映在紙窗上。
謝晚凝慌忙收回視線,眼眶滾燙,指尖的劇痛更讓她渾身顫抖。
可她不能停,更不敢停!
很快,她十指指腹都被割出了傷,鮮血幾乎要染紅整片琴面!
她的血與淚,混著滴滴落在古琴之上,無人能見,更無人能救!
翌日清晨。
季晏禮起身時,仍能聽見斷斷續續的琴聲。
他慢條斯理的穿好衣服,緩步走了出去。
走入院中,他猛然頓住。
只見謝晚凝臉色蒼白如紙,脊背卻挺直如青松。
而她面前那把古琴血跡斑駁,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
謝晚凝鮮血淋漓的手仍在撫琴,十指連心,她卻好像感覺不到疼一般了。
錚!
琴弦驟斷,發出最后的絕唱。
謝晚凝望著那斷了的弦怔然片刻,抬眸看向季晏禮:“王爺,這一夜撫琴,您可還滿意?”
她眼底的死寂,讓季晏禮陡然心里一顫。
下一刻,謝晚凝彎了腰,爆發出劇烈的咳嗽。
她朝前傾倒,猛地吐出一口血來!
第4章
季晏禮頓住腳步,眼神沉了沉。
謝晚凝渾身一僵,緊接著,季晏禮冰冷的嗓音如驚雷響徹耳畔。
“少在本王面前裝模作樣!”
謝晚凝心臟像是被擰成一團,止不住的往下滴血。
許久,她眨了眨眼,聲音輕的幾乎聽不清。
“王爺教訓的是。”
季晏禮抬腳從她面前走過,臨出門時,吩咐了一句:“趕緊打掃干凈,別讓雪舞見了惡心。”
謝晚凝強撐著從地上爬起,走到院內的水井旁。
入冬的水冰寒刺骨,和著手上的傷,疼的謝晚凝止不住的發顫。
她擰了抹布,跪在地上,將自己的血一點點擦凈。
就在她擦完的那一刻,一雙繡花鞋停在她面前。
謝晚凝動作一頓,抬起頭來,便看見林雪舞帶著打量的眼。
她笑了笑,聲音輕柔:“王妃辛苦了,打掃的很干凈,起來給我奉茶吧。”
謝晚凝神情微僵,起身去端了茶來,低聲道:“夫人,請喝茶。”
林雪舞看著杯盞上的血跡,用手帕捻著接過,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
謝晚凝怔怔看著林雪舞半響,終是忍不住開口問:“當年你為什麼要主動離開?”
林雪舞抿茶的動作一頓,旋即輕聲開口:“我當然要離開,這樣一來,阿禮會永遠都記得,是你逼走了我。”
謝晚凝瞳孔一縮,明明眼前的林雪舞是個人,可她卻像是看到了蛇蝎一般身上發冷。
林雪舞眼中嫉恨與得意相融,顯得詭異至極。
“我除了出身青樓,哪點不比你強?”
“可你是先帝賜下的王妃,哪怕在王府所有人都叫我夫人,可在皇家玉牒上,我算什麼?”
“謝晚凝,是你占了我的位置!”
謝晚凝渾身一顫,竟無力說出一句反駁的話。
入夜,謝晚凝才回到王妃院。
春桃看著她傷痕累累的手,驟然紅了眼:“王妃,我去請大夫。
”
謝晚凝疲憊的坐下,目光落在桌上那副半成的護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