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家得閑嗎?可以嚟幫手睇嚇?”(有沒有時間,來我這幫個手,看下)
吳柏生的粵語聲線,比平日聽他說普通話更低一些,又比他和街坊講滬語更硬一點。
周若栗維持著閑散無焦的視線,等吳柏生打完電話,再看向他。
“來吃面?先到店里坐一下,大概一會修車的人就到。”小老板提著個黑膠袋,走在前,推開玻璃門,一個幫工阿姨正在做清潔。
周若栗還是坐在靠門的位子,小老板往廚房旁的木門走進去。擦桌子的功夫,已經換了一身。出來后,往周若栗的方向看了眼,點了一下頭。隨即走到廚房,開始忙起來。
也就十分鐘左右,面店門又被推開,來者高聲說:“人呢?”
吳柏生抬頭,就調轉看了下周若栗,說:“來了,現在。”擦了手,走至門口停了下等她,兩人前后腳走到車旁。
周若栗站在那,倒也不覺得悶熱,看吳柏生和高個黑仔在那里站定。雙方談了一會,也確認了車漆磨損的情況。摸完剮蹭的部位,再說了兩句,走回周若栗跟前。
“這是小文,你也可以叫他小廣東。他在前面加油站的那條街開了個修車鋪。”吳柏生這樣就算做了介紹。
“你好,文老板,我姓周。”
“客氣了,周小姐,你好。車我看了,兩個面,應該不用做鈑金。明天下午三點后可以拿。”
吳柏生從牛仔褲袋里拿出手機,“五百元轉你了,收一下,明天車幫我開回這里。”再對著周若栗,“小文這里回頭客挺多的,明天你拿到車有什麼問題隨時說。你今明兩天用車耽誤了,我再轉兩百元給你作為打車費,你覺得可以嗎?”
“可以,我明天要晚上過來了。
”三個人加了微信,小廣東確認周若栗沒有貴重物品在車內,問她要了鑰匙,打完招呼開走了。
余下二人回到店內,周若栗剛坐下,吳柏生自雪柜拿了維他奶放到桌上。“不好意思,明天到了告訴我。”
周若栗拿起,拆吸管:“沒事,你先忙。”
站在門外沒感受到的悶熱,反而喝了冰飲后,喉頭像這盒維他奶的外包裝,冰珠滑過。
人慢慢多起來,吃完素冷面,周若栗也不上樓,叫了網約車回公司。
第二天,等到下班點開軟件,已經 7 點半。整一天,午餐是外賣的三明治和凍檸茶,沒有進會議室,把一個時段內的文件以及郵件全部處理完。等車,堵車,到面店門口已經快 8 點半。
“你好,我到了。”發了消息后,就靠在白車車身了,她不想去看車尾修的如何。或者可以說是毫不關心。如果此刻穿的是拖鞋,可能已經要倚靠車身晃蕩踢踏兩下。
小老板是從沒有燈的店里走出來的,廚房旁的門連接了后面的居室。借著街面路燈透來的光,門開的場景,周若栗在回想這個夏天是不是曾經歷過一次了。
“看過了嗎,小廣東說天熱,車漆味道散的快。”吳柏生開門走出來,睡眼朦朧,整個人松散的不成調。灰粽發色,細長眼線。
周若栗和他兩個人正正經經,假模假樣的在車尾一左一右講了幾句,收尾夸贊了小廣東的手藝。也沒多余的可再續聊了,周若栗按了車鑰匙,手即將摸到車門把手。“晚飯吃了嗎?”吳柏生開口。
“沒,下午茶喝的晚。”天知道,一小時前那兩個堪比貝果大小的司康怎麼能謙虛的算進下午茶。
“餛飩吃嗎?我也沒吃。”吳柏生往店里回走。就這樣,兩人走進店里。吳柏生只單開了廚房切配臺上的一盞燈,透過玻璃隔斷,昏黃的打亮了店鋪。
只有街道和廚房的聲音,過了一會,兩個瓷白碗端上來。吳柏生看著清瘦,又因為膚色過白,給人印象偏文氣。突兀的是手臂肌肉結實,尤其是肱橈肌。
“店里招牌沒見到有餛飩。”周若栗抬頭笑了笑。
“冰箱留著我自己吃的。”吳柏生說。
餛飩的皮子略略偏黃一些,周若栗咬了一口,堿水皮的黃魚餛飩。黃魚不是魚糜,有口感,餡里混了絞肉。這是手工剔的魚肉做的,非機制。
真是愜意的一個晚上,兩個人斜坐一張臺,吹著空調,安安靜靜各自吃著豬油湯底的黃魚手作餛飩。
臨到還剩兩個的時候,周若栗冒了一句,“待會倒車出去的時候,能幫我看一下路嗎?我車技一般。”
吳柏生吃完最后一口,拿著紙巾擦。“好,你慢慢吃,不急。”他起身去廚房收尾,關灶臺等等。
沒幾分鐘,兩個人都好了,拖拖拉拉到車前。“我幫你倒出去吧。”吳柏生說。
“好啊。”周若栗立刻應下,然后猶豫了一下,坐在副駕駛位。
吳柏生調整了座位前后等等,然后看著后視鏡,挺快的倒車至地面道路。
“小老板,能幫我停到車庫嗎?晚上了我有點散光怕蹭到隔壁車,就前面路口那個小區。”這句話從周若栗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有點快的像省略了標點符號。
“客氣了,我姓吳,吳柏生。”清晰的普通話。
“我姓周,周若栗。”這句廣東話介紹,放慢了節奏,單個字這樣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