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姐停頓半晌,終是忍不住,在電話那頭低泣起來:“小皮皮這幾天有點不舒服,你知道的,我前天帶他看過醫生,醫生只說可能有點小感冒,然后驗血做了檢查,說讓我們過幾天去拿報告。可是,可是今天一早我看他全身發燙,又流了鼻血,所以就帶他來復診,也正好拿血液報告。哪里知道……”嬌姐斷斷續續地說了個大概,最后已經泣不成聲了。
許連臻心急如焚:“嬌姐,你在哪家醫院?我這就過去。”嬌姐抽泣著告訴了她。
許連臻三步并作兩步地取過外套和大包包,匆匆關上了店門。
在大雁市的這段日子里,若不是嬌姐和小皮皮,她是熬不過去的。她與嬌姐雖然相處不過一年多,卻一見如故,如同相識了許久。
深冬的夜晚,溫度已經是零下了,馬路上行人稀少。許連臻穿上羽絨大衣,系好圍巾,雙手環擁著自己以抵擋寒冷。
夜,漆黑漆黑的,仿佛所有的星辰都被吸入了無邊無際的幽深里,整個世界只剩下一盞盞路燈,冰涼而空蕩。
她在街邊攔了出租車,直奔市第一醫院而去。
到了住院部,才出電梯,遠遠地就看到嬌姐呆滯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許連臻走近:“嬌姐。”周嬌紅著眼眶抬頭:“連臻……”眼淚就落了下來,“連臻,這可怎麼辦啊?”
“醫生怎麼說?會不會是誤診?”許連臻迭聲問道。明知道誤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心底深處總是存著那麼一絲絲的期盼,希望是誤診,誤診……
周嬌的淚唰唰地涌了出來:“連臻,我也希望是誤診,也這麼問過醫生。
可是上次的檢查報告和今天加急的幾項都已經出來……醫生說基本已經確診了。”
許連臻取了紙巾遞給嬌姐:“小皮皮呢?”嬌姐啜泣著望了望病房,哽咽道:“小皮皮剛睡著。連臻,我看著孩子的臉,實在受不了了,所以跑到走廊上透口氣。”
皮皮好夢正酣,小小的臉蛋如同天使一般柔軟純潔。許連臻如鯁在喉,不忍再看,輕輕帶上門,退了出來。
嬌姐仰頭吸氣,極力抑制失控的淚水:“連臻,是不是我的錯,所以皮皮要遭受這樣的苦難?如果當初我不執意跟皮皮爸爸離婚,皮皮或許就不會得這個病。”
許連臻擁著周嬌的肩膀,心疼地勸慰道:“嬌姐,皮皮得這個病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別胡思亂想。”
嬌姐一直在自責:“連臻,都怪我,都怪我當年不聽我媽媽的話,執意要跟皮皮爸爸在一起,以為那樣地不顧一切才是真愛。如果當年我沒有那麼傻……
“現在才知道,那不叫愛啊,那叫沖動,那叫笨啊!”
周嬌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里:“皮皮爸爸跟我在一起三年后,就跟別的女人打得火熱。那個時候皮皮才出生不久,我為了孩子,不停地忍啊忍,忍無可忍,從頭再忍。可是皮皮爸爸某天還過分地把那個女人帶回了家,我帶皮皮從公園回來,碰了個正著。那一次,我知道我忍不下去了,所以就鐵了心要離婚。直到那個時候——
“一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明白我媽媽當年說皮皮爸爸一副油腔滑調,沒有責任心,難挑擔子的意思。我一直以為是我媽嫌他窮……可是等我明白已經來不及了,一切都已經沒有辦法重新來過了。
皮皮他爸爸倒也沒想跟我真離婚,只是……只是我已經沒有辦法再跟他過了。
“于是,離了婚,我帶了皮皮獨自過活,皮皮爸爸從沒有給過皮皮一分撫養費。雖然有時候會很辛苦,但每次在最艱難的時候,看著可愛的小皮皮,我都會告訴自己,這是自己選的路,一定要咬牙走下去。
“后來我媽知道我離婚了,便來找我。那個時候我媽的身體已經很不好了,還要幫我照顧小皮皮。甚至拿出一生的積蓄,給我開了這家服裝店。因為太辛苦了,才一年多,我媽也離我而去了。
“本來小皮皮一天天大了,上了幼兒園,又快要上小學。他那麼懂事,每天都會跟我說‘媽媽我愛你’。連臻,你知道嗎?每次我聽到皮皮嬌嬌嫩嫩地喊我媽媽的時候,我真是愿意為他做任何事情……”
連臻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連臻,皮皮的病可怎麼辦啊?他這麼活潑可愛,這麼懂事聽話,怎麼就會得這種病啊?
“連臻,你說世界上到底有沒有菩薩、耶穌、真主?我去求求他們,把皮皮的病讓我來承受吧……”
周嬌后來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父母是世上最愛孩子的人。此時此刻,許連臻眼前不斷地閃過父親的臉。
許連臻知道這樣的發泄對嬌姐有好處,所以陪著她落淚片刻,方安慰她:“嬌姐,骨髓庫這邊目前不是還在確認嗎?說不定明天就有匹配的好消息傳來。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你放心,皮皮一定會好的。”
如此地勸說了許久,周嬌的心情總算平復了一些。許連臻不知不覺在醫院陪了周嬌一晚上。
天蒙蒙亮的時候,她想著嬌姐一天一夜都沒有吃東西了,便出了醫院,找到一家剛剛開店的早餐鋪,買了新鮮出爐的豆漿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