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最平常的事物,卻成了我遙不可及的美好。
我怔怔地聽著他說話,眼神直直落在了他帶來的夜明珠上。
“你成日不見光,普通的燈火怕晃瞎了你的眼,這是陛下新賞的,散發的光最是柔和。”
瞧見我的目光,段鴆解釋著,仿佛他是世間最貼心的郎君。
是啊,好柔和,銀白色的光暈,像是月輝。
我不自覺伸手去碰,段鴆卻將夜明珠收走,利索地離開了。
我的世界兀然就又陷入了黑暗。
第十九日,十鞭。
段鴆又來了,夜明珠拿出,我看見他帶來了更好的吃食和膏藥。
而我的精神卻更加渙散,只知盯著夜明珠發愣。
段鴆給我上藥足足用了兩罐,我的身上早已沒有了一塊好皮。
第二十九日,十五鞭。
我清醒的時日越來越少,成日渾渾噩噩。
可但凡清醒的時候,我都會在心里默默數著日子,期待著打完這一場,段鴆就會來。
他會帶給我難得的光明,會給我帶來可口的吃食,會告訴我外頭有趣的事情。
我可以在這一天,像個人一樣活一小會。
在第三十九日時,我已奄奄一息。
可我瞧見段鴆來時,癡癡地望著他,仿佛是看著拯救我的神明降臨。
段鴆滿意地摸了摸我的頭:“晏安,我帶你出去。”
他像訓狗熬鷹般,打幾鞭子給一個甜棗,終于折掉了我的脊梁,拔掉了我的利爪,成功將我馴服成了他的寵物。
段鴆輕撫我的面頰,像端詳著自己親手打造的珍寶:
“我說過,我會叫你學乖的。”
第8章
段鴆成了我的神明,我唯一的依靠。
我只有服從他,才能好好活下去,否則又要回到那暗無天日接受鞭打的日子。
我成了最乖順的臠寵。
段鴆會帶我去宴會,或者邀幾個官員來家中做客,在席面上將我當成奇珍異寶般展示出來——
或跪伏在地做托舉美酒的酒托,
或像貓兒狗兒似的依偎在段鴆的腳邊,偶爾學兩聲叫,
或吃掉段鴆落在地上的殘羹。
……
段鴆總有不同的花樣展現我的乖順。
能將齊國的十公主調教得宛若女奴,拓跋的許多臣子對他刮目相看,紛紛求個方法。
“不難,和訓野狗是一樣的。得打也得賞,打得半死,在絕境之中你再給點蜜棗,她自然當你是神仙人物了。”
段鴆當著我的面,分享著他的經驗之談。
面上,甚至有幾分不屑的譏笑,仿佛覺著征服我不過如此。
而我,一動不動跪坐在地,依偎在段鴆懷中,目光始終怯怯地看向地面。
見狀,有拓跋臣子,問:“我怎覺得,這齊國十公主被你這法子訓傻了?”
段鴆抬起我的臉,仔仔細細瞧我。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渾身一顫,隨后止不住地抖起來。臉色煞白,眼眶濕紅,活像只受驚的兔子。
段鴆哂笑一聲:“傻了便傻了,倒也可愛,養個玩寵要機靈做什麼?”
席上的人紛紛道是。
吃醉了酒后,不少拓跋臣子看段鴆逗弄我心癢,便也要逗一逗。
可粗糙的手還未碰著我,我便連滾帶爬一頭扎進了段鴆懷里:“不……不要,不要,怕……”
我說著不成句的話,身子軟得如水一般。
“小東西認生,大人可別把她逗失禁了,擾了大家吃飯的胃口。”
聽見這話,拓跋臣子訕訕收回了手,搖著頭:“還會失禁?這當真是訓出一個半傻子。
看來我還是不能用你的法子。”
“還是讓她們齊國女人留點烈性,在床上更有生趣。”1
他們說著渾話,哈哈著將話題從我身上越過去了。
可我還是止不住地抖。
段鴆一下一下親拍著我的背,語氣溫柔哄著:“別怕,我在。”
“晏安,只要你聽話,我必然是護著你的。”
月余前,在新皇的登基晚宴上,我因為不肯服軟,被拓跋臣子的污言穢語淹沒。
可現在,我只要跪著討饒,段鴆就會替我擋去災禍。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的。
在段鴆的安撫下,我漸漸放松下來。
這一松,裙底一片潮濕,異味熏得席上的人紛紛側目。
我面上沒有羞恥,只是呆呆地攥著段鴆的衣擺。
段鴆習以為常,和眾人告罪,帶我下去清理。
他的動作溫柔細致,仿佛我真是他的掌中珍寶。
段鴆半跪在我面前,他看不見我的表情,我終于悄悄舒了一口氣。
傻子實在難裝。
在剛被段鴆從祠堂放出來的那幾天,我的確被那些非人的手段折磨得精神失常了。
成了任人擺布的傻子。
但我始終提著一口。
那段在密室里茍活的日子里,我念著段殊,念著齊國,才保住了最后一絲清明。
掙扎著叫自己清醒過來,不至于全然落入了段鴆的掌控。
我時而清醒,時而癡傻,連自己也不是很能控制。
段鴆不是沒有疑心過我。
放我出來的這段時日,他總是試探。
下最讓人屈辱的命令,然后審視我的反應。
癡傻時,我自然不必費功夫,也能叫段鴆尋不見破綻。
可偏偏,時間越長,我清醒的時候越來越多。
我得壓抑自己羞恥的情緒,怯生生地扮演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