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內，水聲四濺，浪潮沉浮。

慕初遙指尖狠狠掐入霍北轅結實的臂膀中，可她心里卻酸脹難當。

霍北轅在床笫間，從未叫過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霍北轅的臉，更不知道，他是否將自己當成了別人。

云月終歇，慕初遙沉沉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身邊早已空空蕩蕩。

她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又疼又酸。

吟霜進來為她更衣，嘴里說著晨間聽到的傳聞。

慕初遙輕聲問：“本宮讓你去打聽的事情，可有消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聽娘娘的話，將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應那邊，的確也送了一份。”

慕初遙手一頓，心里除了刺痛，卻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終于從層層疊疊的回憶里看清了真相。

前世，宮里分荔枝，沈芯竹永遠會有一份。

如今慕初遙明白了，原來愛吃荔枝的是沈芯竹，霍北轅只不過是借著她的名頭興師動眾。

這樣一來，沈芯竹如愿以償，而罵名，卻是她一力擔了。

前世種種，如同一把生銹的刀在慕初遙心里來回切割，疼的她臉色發白。

許久，她才緩過勁來。

只是慕初遙沒想到，她一個無心之舉竟讓眾嬪妃前來道謝。

慕初遙坐在主位上，看著坐在角落絲毫不起眼的沈芯竹，想起她的身份。

太傅之女，和她一同入宮，本不該只封一個小小答應。

慕初遙只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與其他妃嬪閑聊。

這時，門外傳來聲通傳：“陛下駕到！”

霍北轅的身影一出現，眾妃嬪皆是起身行禮。

慕初遙注意到，他邁過門檻的第一件事，便朝沈芯竹看了過去。

她心里像被針尖狠狠扎了一下。

霍北轅轉瞬便收回了目光，扶起慕初遙：“你身子需靜養，日后她們來，你只管回絕了就是。”

這話，讓一眾嬪妃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慕初遙笑也一僵：“臣妾……不覺得打擾，宮中無趣，有人陪著說說話也好。”

霍北轅眉一皺，擺了擺手：“都退下！”

眾人魚貫而出。

殿內頓時只剩他們兩人。

霍北轅這才放下帝王威嚴，拉過慕初遙的手，語氣溫柔：“朕說過，這后宮之中你沒必要顧及任何人，朕會為你撐腰。”

慕初遙看著他寵溺的目光，心卻顫了起來。

霍北轅這話，前世她信了，結果就是在后宮樹敵無數，成為眾人的眼中釘。

而后宮與前朝千絲萬縷，慕家在朝中也就越發舉步維艱。

慕初遙沉默著。

霍北轅又將她拉入懷中：“初初，如今朝堂穩固，朕該立后了。”

慕初遙猛地抬眸，對上霍北轅笑意盎然的眼。

“初初，朕只想讓你坐這個位置，但朕不能主動提起，只怕要丞相請命了。”

慕初遙心里瞬間被疼痛填滿。

上一世她聽了霍北轅的話，自然是欣喜無比，連夜傳信回丞相府。

可結果卻是她爹剛說完，便被朝臣彈劾，更被百姓唾罵，丞相府的名聲也是從這時開始一落千丈……

慕初遙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發顫。

“陛下，后宮不得干政，臣妾能做陛下的貴妃，已經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他求。”

霍北轅看著她，眼里飛快閃過一絲異色。

他向來順著慕初遙，此事便不了了之，但當夜，他沒來鳳鸞宮。

慕初遙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起身，卻見吟霜興沖沖走進來。

“娘娘，奴婢聽說，相爺今日早朝時，為娘娘請命立后呢！”第3章

慕初遙豁然起身。

吟霜有些奇怪，撓頭問：“娘娘，您不高興嗎？”

慕初遙沉默著，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下去，最終蒼白如紙。

她想起昨日自己拒絕后位時，霍北轅的神情，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他說著想讓她當妻子，實際上，她只是一顆棋子。

無論怎樣，棋子都拿在執棋人手中。

慕初遙眼里閃過一絲悲哀，隨即焦慮如同巨石壓在她心上，沉到了極致。

她該怎麼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轍，保住自己和慕家？

此刻，偌大的鳳鸞宮，像極了囚籠，她是籠中鳥，半步不能離。

慕初遙等了又等，終于等到了天黑。

她進了小廚房，做了幾道霍北轅愛吃的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霍北轅打消立她為后的念頭。

熱騰騰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層的油漬凝固，霍北轅依舊沒來。

慕初遙派去打聽的小太監回來，跪在門外顫聲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沈答應那。”

吟霜神色擔憂，還是開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慕初遙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心仿佛也空了。

她想起前世，每月的這一天，霍北轅都會去沈芯竹那里，從未間斷。

當時她以為是霍北轅為了自己堵住悠悠眾口。

但如今看來，大概這是沈芯竹與他之間有過什麼約定。

慕初遙瞧著滿桌涼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團浸水的棉花，悶的發慌。

半晌，她才道：“把這些撤下去吧。

”

第二天，慕初遙早早帶著吟霜等在沈芯竹的翠玉軒。

等了片刻，她卻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遙遙一望，她才驚覺這里雖然地處偏僻，但卻和太極殿遙遙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