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一次,江姒月望著茫茫大雪里,再也沒有哭泣的力氣。
她跌坐在地,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周應淮趕到時,屋里一片狼藉。
衣服、畫像、各種裝飾物件散落一地,皆被絞爛,撕碎,丟了一地。
江姒月坐在地上神情頹唐,頭深深埋在雙膝之間。
周應淮心驚,走上前去:“姒月!”
江姒月慢慢抬起頭,一雙眼空洞無光。
好久,她才辨認出他是誰:“你怎麼來了?”
周應淮看著她的模樣,猶豫片刻,最后還是如實相告。
“九殿下讓我來看看你。”
這三個字讓江姒月的身體輕顫了下。
她遲鈍地反應了一瞬,心底立馬有了猜想:“你……早就知道了?”
周應淮避開她的目光,愧疚開口:“抱歉。”
江姒月沉默不語。
片刻后,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周應淮慢慢開口:“他身為九皇子回宮時,我看見他,就知道了。”
江姒月臉色一白,覺得自己真蠢。
周應淮一眼便看出了真相,她卻要反復求證,末了連自己最后的體面都賠了進去。
她看著地上撕碎的畫像,崩潰的情緒去而復返。
過去的三年,這些都是他曾經來過的痕跡,更是她孤寂深夜里唯一的慰藉。
如今再看,卻變成一把捅穿心臟的刀。
江姒月的指甲死死陷進肉里,才勉強平和的問出一句:“為什麼不告訴我?”
周應淮面露不忍。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嘆了口氣:“姒月,他要成婚了。”
第6章
瞬間,江姒月耳朵里一陣嗡鳴,疼得她連呼吸都停滯。
她死死攥著手,掌心被指甲摳出一個又一個青白的月牙,甚至隱隱有血絲。
見她如此,周應淮沉重地坐下。
“姒月,從你見到他以皇子身份出現的那一刻,你就該明白的——”
“你們沒可能再在一起了。”
“他是尊貴的皇子,他要去的人,必是世家大族的女子。”
“而你……你只是一個戶部侍郎的女兒,配不上他。”
身份,也是一種無形的界限和束縛。
江姒月明白。
可眼眶還是控制不住地被淚意又沖紅。
都說愛可除萬難,可有的時候,只是還不夠難而已。
權勢、地位,錢財……在這些面前,真情是最不重要的。
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像是要將整個院子掩蓋。
江姒月望著,沙啞開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周應淮微怔:“誰?”
“……九皇妃。”三個字,似刀片割過江姒月的喉嚨
周應淮觀察著她的神情,緩慢出聲:“她是謝將軍的幼女謝淑云。”
“如今邊關大捷,謝家風光無限,迎娶謝淑云是最好的選擇。”
江姒月失神的看著自己當成寶的破敗院子,雙眸逐漸蒼涼痛楚。
云泥之別,原來便是如此。
沉默再次蔓延。
周應淮看著她,希望她能徹底死心,試探開口:“我可以帶你去見見她。”
“上元節那天宮里會舉辦宴會,屆時謝淑云也會參加。”
江姒月不想見。
怯懦也好,逃避也罷。
她不想在那個女子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即便謝淑云可能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存在。
但事情總要有個了斷。
見她一面,就當是讓這段虛無的感情徹底結束。
江姒月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上元節這天,京洛連下了幾天大雪終于停了。
江姒月和周應淮抵達皇宮時,已是晚上。
御花園已經聚了不少的京城的達官貴人,年輕的一輩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江姒月一眼就看見了被圍在中心、穿著黑色蟒袍的穆子越。
他的身邊,站著一個舉止端莊大方的女子。
她就是謝淑云吧,他們看起來……好般配。
江姒月的心猛地刺痛起來,疼的她臉色都有些發白。
周應淮看在眼里,擔憂的開口:“姒月……”
話還沒說完,就有人過來拍了下他的肩:“周兄,你怎麼才來——”
忽的瞧見他身邊的江姒月,調侃道:“原來是有美人在側啊。”
這人江姒月見過,那次宮宴上,曾和周應淮同飲。
她竭力想表現得溫和點,可怎麼也扯不出笑來。
這時有人稟報:“九殿下,煙花已經準備好了。”
江姒月跟著看過去。
只見他漫不經心地拜了下手,然后側頭與身邊的謝淑云低語了幾句。
不知說了什麼,謝淑云眉眼彎起,掩唇輕笑。
明明和他們只有幾步之遙。
可他一眼都沒有看過來。
這一刻,江姒月忽然平靜下來。
也再一次認清了自己和穆子越之間那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嘭——”
大朵的煙火突然炸響,而后飛向天空璀璨綻放。
有其他官邸家的小姐問謝淑云:“淑云,快許個愿呀。”
謝淑云大方一笑:“哪有對著煙火許愿的。”
她雖是這麼說,望向穆子越的目光卻是含情脈脈。
眾人紛紛起哄,謝淑云的臉上染上一絲緋紅,穆子越也不惱。
江姒月的心卻感覺心口堵了塊石頭,自己輸的徹底。
身旁,周應淮忽然出聲:“姒月,你有什麼愿望?別浪費了這美麗的煙火。”
愿望?
江姒月微微發怔,竭力的控制著自己不去看穆子越。
片刻,她望向空中燦爛的煙火雙手合十,輕聲開了口。
“我希望,我愛的人可以平安喜樂,無病無災,順遂一生……永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