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子府,內院。
穆卿手握狼毫筆,將遺命一筆一劃寫于宣紙之上。
“待我死后,將虎符與將軍府資產皆歸于我的夫君君眩……”
剛寫到這里,穆卿忽地臉色一變,一口鮮血噴灑于宣紙之上。
躲在一旁的暗衛,看不下去,現身攙扶起穆卿。
“將軍,別寫了,我替您叫大夫!”
穆卿臉色蒼白,望向窗外,揮開暗衛的手,搖頭道:“不必了,君眩該回來了,我去給他準備晚膳,他素來胃不好,耽擱不得!”
成婚五年,君眩的膳食一直都由她負責。
雖然,他一次都未曾吃過。
穆卿垂下眼簾,遮蓋住眼底的落寞,看向暗衛:“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今日不必當值了。”
言罷,她起身走出屋子。
暗衛看著穆卿單薄的背影,終不忍別過頭去。
他跟了穆卿十余載,何曾見曾今意氣風發的大將軍成如今模樣。
去小廚房的路上。
穆卿特意放慢了步伐,看著秋葉漫天,前日的回憶涌上心頭。
那日,她拽著君眩袖子,哀求:“君眩,你今夜能否不要離家……”
“家?”君眩冷嗤出聲:“君將軍可是忘了,本宮的家早就沒了!”
穆卿聞言,心中升起陣陣苦澀。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看到了君眩脖頸那一抹殷紅。
穆卿盯著那一抹紅,喉間像被堵了一團棉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君將軍,可還有事?”君眩冷漠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壓下心中波濤洶涌,佯裝平靜低聲道:“你處理政務別太辛苦。”
便匆匆離去。
回憶到此打止。
穆卿望著那殘葉滿地,淚水竟模糊了眼。
她承認自己懦弱,怕揭穿之后,君眩對她更加厭惡。
來到小廚房。
穆卿照常準備晚膳。
從前,她不是舞刀便是弄槍。
與君眩成婚之后,因為他一句菜肴難吃,便自告奮勇承包了他所有的膳食。
空曠的廚房很冷清,她做飯向來不喜歡有下人在。
慢慢的,小廚房便再無下人踏足。
她將飯菜做好,端上餐桌,便坐在邊等候。
秋日的天,微寒,飯菜做好涼了又熱,反反復復。
直到亥時,門口依然沒有君眩的身影。
穆卿知道,他今日恐怕又不會歸家了。
她正起身準備回房,卻聽見門口傳來下人參拜聲。
穆卿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剛到門口,她便看到君眩身著一襲深色蟒袍朝她走來。
“君眩,你回來了?”
穆卿走到他的身前,卻聞到他渾身酒味,有些詫異。
沒等她緩過神,君眩卻忽然將她打橫抱起,往內殿走。
太子府,內殿。
君眩將穆卿丟在榻上,霸道地封住了她的唇,將她整個壓在身下。
“君眩……”穆卿察覺他的意圖,心有些慌亂。
這一聲君眩,讓君眩徹底清醒,一把將她推開。
“別叫我名字,你不配!”
話落,他轉身去了內院后的浴池。
‘你不配’三字如把利劍扎在穆卿心上。
穆卿趴在被褥間,大口喘著粗氣,冷汗不斷地往下落。
她記得,上次君眩不準喊他時,是許柔跌落山崖身亡。
這次,又是因為何事?
穆卿從懷中拿出手帕,將鼻尖鮮血擦拭干凈。
隨后,她起身,替君眩準備睡前的衣物。
不多時,君眩從浴池回來,冷眼看著穆卿:“明日,你搬出內院!”
穆卿手一頓,猛地抬頭詢問。
“為何?”
“芷柔沒死。”
第二章
短短幾字,如一道驚雷,劈在穆卿身上。
她一直知曉君眩心系許柔。
可她也知,活人不該與離世之人相爭。
可如今,許柔回來了……
穆卿拉住君眩的袖子,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卑微。
“君眩,你不要忘了,我與你才是夫妻。”
君眩將袖子用力抽出,冷聲道:“你仔細瞧瞧這太子府,可有一處地方是為你而建?”
穆卿話哽在心間。
庭院的眾多臘梅是許柔所喜。
內院的擺設、樣式也是許柔所愛。
而她穆卿除了從將軍府帶來的衣物,隨從,其他的一無所有。
這太子府,并不屬于她。
她強忍著心中澀然,望向君眩:“君眩,我也無家可歸,這也是我的家,你是我唯一的親人……”
三年前,她的父親戰死沙場,母親受不了父親離世,上吊自盡,偌大的將軍府,只剩她一人。
此后,她便越來越不愿踏足將軍府,怕再次夢見母親上吊時的場景。
“我的親人只有許柔。”
君眩冰冷的話如一把刀割在穆卿心口。
她一直以為,她與君眩是彼此唯一的依靠,親人,原來并不是……
君眩離開了屋中。
離開前,他留下了一句話:“過幾日,我會稟告父皇,與你和離。”
穆卿獨自坐在榻上,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尖直沖頭頂。
腦中一陣陣蝕骨痛意襲來。
她連忙從懷中掏出一瓷瓶,將藥丸盡數倒入口中,才得以緩和。
穆卿緊盯門口君眩消失的身影,喃喃道。
“君眩,我不想與你和離……”
可惜,這話很快消散在空中,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穆卿緩緩閉眼,淚水滑落臉頰。
……
穆卿不喜花,因為她從小一聞花粉,便會止不住的咳嗽。
可偏偏整個太子府,不論春夏秋冬,總開滿著各種花。
去往醫館的路上。
穆卿坐在馬車里,經過花叢,只覺渾身難受,止不住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