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準,你還能蹭蹭我這個死人的流量,當個網紅。」
說起這些的時候,好像死亡在他嘴里是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
我記得,從前在舞臺上的許燼,光芒而耀眼。
從來都不是這樣灰蒙蒙的。
我正想說些什麼。
電梯里,突然傳來「咣」的一聲巨響。
我們被黑暗包裹,跌入死一樣的寂靜中。
……電梯壞了。
等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趕緊拿出手機,企圖尋求幫助。
可手機沒信號。
我慌了。
「喂!喂!
「外面有人嗎?
「救命啊!」
就在這時,許燼在我身后冷笑:
「怎麼辦啊,小黑粉。」
「你現在,可能要跟你最討厭的人死在一起了。」
4
困在電梯里沒一會兒,我的衛衣已經被汗浸透。
衣服貼在背上,一陣一陣地散發著冷意。
我緊緊靠在電梯間里,不敢亂動。
顯然,許燼一點也不怕。
不僅不怕,他還好整以暇地拿出手機,解鎖,打開手電筒。
那束光對著我的臉,明晃晃地照了過來。
他終于看清我的表情。
許燼笑了笑:「你在害怕。」
「怕黑怎麼了,很丟人嗎?」我反問。
只見他搖頭。
「有時候,我經常會想,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現在看起來,不是三頭六臂,也不是神通廣大。」
我伸出手,企圖遮擋刺眼的強光,
「原來,躲在鍵盤后面的你們和我一樣。」
我微瞇著眼,還是看清了他譏諷的神情。
許燼那張臉五官精致,眉骨和挺直的鼻,連在一起就像是起伏的峰巒。
即使是生氣的時候,皺起眉,也有一股冷冽的味道。
上次,他在采訪時砸壞了記者的話筒,就是這副表情。
也譬如現在。
「在聚光燈下,你的所有言行都一覽無余,但是在暗處,卻有更多窺伺你的眼睛。
」
「黑暗里的眼睛們隨時都會吞噬你,這種感覺,很惶恐吧?」
許燼緩緩收回手,關閉了手電筒。
他輕嗤。
「算了,不嚇唬你了,真沒勁。」
我們終于重歸黑暗。
那束光消失,很大程度上減緩了我的不適,我終于長舒一口氣。
下一秒,再次響起許燼淡淡的聲音:
「你知道嗎,每個沒法入睡的晚上,我就是這種感覺。」
整個人投身于黑暗,像是靈魂走失在荒野,伴隨著窒息感,徹夜難眠。
許燼。
你說的,是這種感覺嗎?
5
電梯門忽然被外面的維修工人打開。
「哎喲,真是好險!你們二位怎麼都沒人按電梯里的報警鍵呢?」
「要不是保安要去頂樓巡查,今天還指不定什麼時候能發現你們呢……」
許燼壓低帽檐,轉身離開。
我大步追上去。
在他走出這棟樓前,我果斷拽住了他。
「許燼,這個快遞不是我的。」
我把快遞包裝袋攤開在他眼前。
「我知道可能你不在乎這個快遞到底是誰的,我在你心里已經坐實了鍵盤俠的身份。」
「可我在乎。」
面對我的堅持,他低下頭。
收件人那一欄上,赫然寫著「許燼」兩個字。
這件快遞,原本就是打算送到他家門口的,并不是我家。
我從沒有買過這種燈牌。
「剛才誤拆了你的快遞,我先跟你道歉,對不起。」
「但是,你也欠我一句對不起,不是嗎?」
我指了指他的手機,又指向了自己的臉。
許燼盯著我的臉,半晌,他微微抬高帽檐。
他接過我手里的快遞包裝,陷入沉默。
「你叫什麼名字?」
「胡蝶。」
我回答他,兩個大拇指交疊在一起,揮動雙手,像是一只蝴蝶振翅。
「對,就是這個『蝴蝶』。」
這一次,許燼終于正眼看我。
「抱歉,最近這段時間,我有些敏感。剛才……是我誤會了。」
「如果你需要任何賠償,可以直接聯系我的經紀人……」
我打斷了他的話。
「好啊好啊,那就賠償我吧。」
許燼大概是被我的厚臉皮震驚了。
他微微一怔,掏名片的手也停在半空。
我伸出手,笑著說:
「把你的燈牌送給我吧。」
「怎麼樣,許燼,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6
當年那條引爆全網的微博,是我的面試題。
那個時候我剛畢業,躊躇滿志,以為自己一定能如愿成為一名記者。
可投了很多簡歷后,全都碰了壁。
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只有一家娛樂報社愿意面試我。
那個面試官笑容和藹可親,看似良善。
她說:「你只需要根據我們提供的這些材料,寫出一篇引導負面輿論的報道就好。」
我很遲疑,擔心這篇文章別有他用。
她卻信誓旦旦地跟我擔保:「這只是一道面試題,僅供我們內部評估你的能力使用,別有任何負擔。
「你要知道,作為一名娛記,每天接觸娛樂圈里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只能寫出那種千篇一律的正能量是不行的。
「你也要揭露娛樂圈里的黑暗,不是嗎?」
是這句話打動了我。
然而,他們交給我的材料,正是許燼的早年經歷。
那個時候許燼太紅了。
紅到即使是不追星的我,也對這個名字略有耳聞。
所以,當我見到那些材料和里面那幾張照片的時候,非常震驚。
很快,那篇稿子讓我順利地拿到入職 offer。
也是入職之后我才發現,那家公司表面上報道娛樂新聞,實際上是專門跟蹤偷拍的狗仔。
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