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過是那群女人鬧騰,和李嫣然之間的感情,也一點點被耗盡。
至于我,還是他記憶里那個曲淑容。
多了從前年輕時的神態。
是他,曾經最喜歡的模樣。
所以他的目光,才會又一次落到我身上,露出那般癡念深情。
我沒理,而是早早選擇出宮。
周玄景要陪我一起去曲府,我也沒拒絕,畢竟阿娘此生最想瞧見的,就是能夠親眼看著我幸福。
我成為皇后,獨占恩寵。
這些年里發生的所有事情也一直都在瞞著她。
到死,她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女兒,也在經歷著從前所經歷過的一切。
「阿容,阿娘心中有諸多遺憾,最怕你會同我一樣,嫁個如意郎君,也曾恩愛幾年,最后還是色衰而愛弛,白白毀了這份愛。還好,我的阿容幸運,跟阿娘不一樣,陛下愛你,你會一直幸福的。」
我跪在床榻前,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阿娘沒有什麼力氣,卻還是拼盡全力想要撫摸我的臉。
我握著她的手,讓她的手放在我的臉上:
「阿娘,陛下對阿容很好,始終都記著曾經對我的承諾,后宮空置。所以啊,您不用再為我強撐著。您——太累了。」
這一口氣,足足撐了四年,就怕她死后我會過得不幸福。
可病榻纏綿,我那喜新厭舊的爹爹,整日只知道往小妾房里鉆,早就忘了那個同他曾經夫妻情深的阿娘了。
「如此,阿娘放心了。」
阿娘含著淚,但走的時候,臉上是帶著笑的。
我強忍著內心巨大的悲傷,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對不起,女兒說謊了。」
不過還好,您永遠都不會知道了。
18
處理完了阿娘的喪事。
我回了皇宮。
周玄景如今夜夜都來叩我宮門,企圖能夠求得我的原諒,讓我重新住回鳳鸞殿,成為能夠與他攜手一生的皇后。
阿娘七七結束后,我再次打開了那道宮門。
手中——
還有著一道曾經周玄景留給我的圣旨。
「阿容,你這是什麼意思?」
見我出來,他原本很是開心。可目光觸及那道圣旨時,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曾經有個人告訴我,帝王之心最是深不可測。他相信自己能夠愛護我一生一世,可承諾,不僅僅是一句話。所以留給了我這道圣旨,若他日承諾不在,我亦可以憑借這道圣旨,離開深宮,做回從前的曲淑容。」
離開這里,是我四年前就已經決定好了的。
只是我不想讓阿娘擔憂,才在這里住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阿娘走了,無論是在這個深宮里,又或者是曲家,我已經沒有了任何可以值得留戀的人和事。
我,想離開了。
想離開京城,去外面看一看。
話本子上描述過的大漠孤雪,江南煙雨,我從未見過。
我已經在深宮里蹉跎了十幾年,守著一個遲早會變心的丈夫,流干了眼淚,傷透了心:
「所以,我現在想做回曲淑容。」
不是誰的妻。
也不是這個國的皇后。
我只是我, 那個從小就想要自由與逍遙的曲淑容。
「阿容, 你真的,要離開我嗎?」
周玄景的眼神悲傷極了。
似乎怎麼都不肯相信,我真的會下定決心, 永遠離開他。
所以,最后我又跟他達成了一個協議。
以一個月為期。
若一個月后, 我依舊未曾改變主意,他就不會再阻攔我, 我會離開這里,帶著紅袖徹底離開京城。
19
「阿容, 后宮那些女人我全部都遣散了。如今后宮空置,曾經對你許下的諾言,還算數。」
他一下朝, 就來我這里用早膳。
又小心翼翼說起這個, 企圖能夠討我一張笑臉。
我沒笑,只是有些惋惜:「后宮許多女子, 也是身不由己。本以為得了恩寵,也算是有了個如意郎君。如今, 她們大抵也很傷心吧。」
無論對帝王是否生了情。
曾入過后宮,如今又被遣返。多少家族族規森嚴, 只會想著是家中女兒犯了事, 得罪了帝王,才會令身為嬪妃的她們,被趕回家。
至于處境, 恐怕更艱難。
「你是帝王,需要開枝散葉,江山也得后繼有人。你這樣做,前朝大臣必定會有意見, 你又何必呢?」
周玄景搖頭, 眼中滿是堅定:「不,從前是我胡鬧。可現在, 我只想要你一人。」
「那——李嫣然呢?」
那個曾經嬌俏明艷的女孩子,一朝成了貴妃,是最惹眼的存在。
聞言, 周玄景眼里閃過了一絲厭惡:
「她除了模樣有幾分像你, 脾氣秉性全然不像, 沒有你半點賢惠溫婉,只會在我這里吵鬧, 甚至還暗害后宮嬪妃,害了我不少孩子。這樣子惡毒的女人, 念著李家功勛, 我才留了她一命,讓她在冷宮里了此殘生。」
帝王的愛, 向來都是冷酷無情的。
李嫣然, 也賭輸了。
無論是海棠,還是芍藥。沒有哪一種花,可以永遠一直盛開。
20
一月之期已到。
無論周玄景做了多少事情,如何挽留。
我都沒有半分遲疑與猶豫。
從他守了李嫣然整整一夜開始,我就已經開始傷了心, 也決意斷了情。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從此,與君長絕。
-完-
月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