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走十年,聽那沈小姐說他還能去逛什麼什麼樓的。
他這麼有錢,可一文錢也沒給過我們。
為了賺一文錢,我上山撿柴火,還差點被蛇咬。
我娘無奈的笑了笑,「不懂就不懂吧,人都死了,也沒什麼要緊的。」
她又看我哥,大哥眼中卻是有恨意。
「他死的倒是痛快。」
大哥跟爹相處的時間長,記得爹的樣子,大概也被爹疼愛過。
他叫陸軒,我就叫陸夏,因為我在夏天出生,一看就是我的名字更敷衍。
我娘說,對親人,有了愛和期盼,才會有恨。
我對爹沒有期盼和愛,自然不會有恨。
但大哥有。
我娘摸了摸他的頭,「死都死了,我們還是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往前看,沉湎于過去,受傷的只會是我們,死人可不會心疼我們。」
我大哥點點頭,「娘,我想去給人做學徒,等我賺了錢,養活你和妹妹。」
4
家里地沒了,也沒了生計,必須想辦法活下去。
娘大手一揮,「不用,娘有本錢,帶你們賺錢。」
娘也不知道在哪兒弄來的本錢,帶著我們去縣城置辦了很多的東西,還買了一頭小毛驢,回來就拉著我跟哥哥在灶房里一通忙活。
很快,三碗熱騰騰的刀削面就做成了。
「大郎,你就學這個,去城里擺攤,娘在家刺繡賺錢,爭取早點把地都買回來。」
我和哥哥吃的滿嘴留香。
「娘,你還有這手藝那?」
我們以前都不知道。
畢竟以前娘都是種地繡花賺錢,從來沒做過這些。
這些年眼睛不好,也不怎麼繡花了,家里太忙還欠債,沒錢買絲線,繡花的手藝也擱下了。
她笑道,「以前哪有時間做這些啊,現在你大哥大了,讀書也不成,該獨當一面了。
好歹他識了字,出去不至于被人騙。」
我跟大哥完全沒隨了我爹,讀書都不行,大哥也是讀了幾年不成,才退下來了。
退下來就遭遇旱災生了大病。
倒霉的事兒真是一件接著一件。
大哥開始在家里學做刀削面,娘耐心教他,很快就把他教出來了。
我娘很無奈,「看來你是隨了你外祖,你外祖就是個廚子,開小飯館的。」
她從不說外祖家的事,說是過的不好,外公外婆活著的時候她沒能好好孝敬,對不起爹娘。
說到底,還是我爹造的孽。
我娘執意嫁到陸家后,整天忙里忙外,根本沒多少時間回去,也沒辦法孝順外祖。
這是她最悔恨的事。
大哥很快就學會了做刀削面,開始每天推著車子出去擺攤。
娘一開始跟著去了幾天,后來大哥熟悉起來,慢慢賺錢,她就不去了。
娘開始教我繡花,讓我別繡太多,免得壞了眼睛。
大哥的生意慢慢穩定起來,每個月也能有一兩多銀子的純進賬。
這在鄉下人家,已經是很好的收入了。
就這麼過了一年,加上我們繡花的錢,家里存了接近二十兩銀子,但這也只夠買兩畝地而已。
娘說別著急,好好干,總會好起來的。
翻過年,天氣暖和了,娘帶我進城買繡線,想著再找點別的活計做,卻遇到了官差貼告示。
娘湊過去看了看,出來的時候,臉色大變。
她趕緊去找了我大哥,讓他別擺攤了,又把我托付給大丫家,帶著大哥急匆匆進了京城。
我在大丫家坐立難安,總覺得要出大事兒了。
那告示上的字我只看清了幾個,好像在說什麼沈家將軍府抄家之類的話。
大丫家人還朝我打聽,我也不知道,只紅著眼盯著門口,就怕娘和大哥也一去不回。
5
我足足等了五天,他們才回來。
那明明是春天,卻又下了雪,我擔心他們,跑到村口去接,遠遠的看到我娘拉著板車回來。
大哥在后面推車,車上躺著的好像是人。
我打著家里的破傘跑了過去,「娘,大哥。」
我摔了一跤,爬起來繼續跑,到了近前,娘還讓我快回去。
我卻不肯,湊過去往車上看了看,發現車上躺著的好像就是沈懷玉,那位金尊玉貴的將軍府的小姐。
沈懷玉很憔悴,臉上還有被鞭子抽出來的傷,讓她本來姣好的面容都顯得猙獰起來。
旁邊被子里兩個孩子,露出半張小臉來,就是一年前在車上好奇張望的孩子。
他們沒了一年前粉雕玉琢的模樣,臉色蠟黃,看著不太好。
大概是因為我動靜太大,沈懷玉被吵醒了。
她努力想起身,卻沒起來,只能探頭看了看,就見到了我娘拉車的背影。
她張張嘴,聲音沙啞。
「你這是干什麼,你還有孩子,不要命了嗎?」
我娘拉著板車,叫她少說兩句,「還債啊,以后你們吃穿,都在我的欠賬里扣除,放心,我收費很高,這一次,我還賺了呢。」
沈懷玉躺在我家破舊的板車上,昂著頭看天空,天上下起了雪,我拿了我家的破傘擋在她頭上。
她從傘面的破洞里向上看著,大概是看到了天空。
我看到的則是她的笑。
她長的真好看,眼睛也亮,就算那傷痕也遮擋不住她張揚的笑。
「是啊,你還賺了呢,你可真會做買賣。
」
我娘艱難地拉著板車,差點滑倒,又站穩了,繼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