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揚起臉,迎著風雪笑道,「那是,你以后住在我家,就能知道我有多精明了。」
6
沈懷玉帶著兩個孩子住下來了,對外就說是我娘的親戚。
那兩個孩子應該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是龍鳳胎,才八歲,都長的很好看。
弟弟大一點,叫沈不言,妹妹小一點,叫沈不語。
這名字起的……
從此后,我們叫沈懷玉沈姨,這兩個小不點便是弟弟妹妹。
我聽哥哥說,將軍府犯了事,被抄家,整個府里的人都被發賣。
娘求了很久,把家里的存銀都用上了,才把她們三個弄回來。
至于將軍府其他人,娘沒說,我也不好問。
畢竟沈姨雖然總是笑得明媚,可其實還是很難過。
她們住下后,養傷也養了很久。
那些人其實是不打算給她們活路的,把她們打的遍體鱗傷,據說還有內傷。
娘去縣城接了一個大活回來,給人繡一個屏風。
她繡活很好,當年就是用繡活賺錢供養我爹那個敗家的。
但做繡花太傷眼睛,她前些年已經不做了。
現在家里一下子要養活這麼多人,還要抓藥補身體,需要用錢的地方太多,她只能再次重操舊業。
她繡的竟然還是雙面繡,一邊是錦繡牡丹,另一邊是一只毛茸茸的小貓,看起來很精巧也很生動。
那是我第一次見,絲線能變成這樣美麗的物件。
沈姨跟我那弟弟妹妹看得也驚奇。
「雙面繡即便在京城也不多見,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
我娘笑了笑,「要不是有這手藝,那姓陸的狗東西能看上我?」
我那爹為了錢,哄著我娘多繡花賣錢,拿了錢,他便出去跟人風花雪月,害得我娘的眼睛越來越模糊。
沈姨看著我娘不斷揉眼睛的動作,很動容。
「秦錦心,你何必呢,我那時候也只是給了你一點銀子而已,那點銀子對當時的我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我一個簪子都要幾十兩。」
「咱們雖然都先后跟陸晏成了親,可說到底也沒什麼交情,說起來,更像是我搶了你的人。」
秦錦心是我娘的名字,以前很少有人叫,大家都叫她大郎娘陸軒娘或者是陸晏媳婦兒。
只有沈姨,每次都是大聲的叫她名字,好像在吵架。
我娘對她也總是沒有好語氣,說話也像在吵架。
「你少廢話,我救你們可不是為了陸晏那個狗東西,是看在你雪中送炭救了我一雙兒女的份上。」
「要不是你的銀子,就算我們沒被拉去賣掉,現在也餓死了,更別說有本錢擺攤賺錢。」
原來,我娘的本錢是沈姨給的。
這也算是機緣巧合,她給錢救了我們全家,還幫我們家賺了錢,現在那些錢又拿來救了她們。
我娘總愛嘟噥好人不一定有好報,但這好報讓沈姨撞上了。
7
我娘繡了一個大件,賣出去后,家里就有點錢了。
但錢還是不經花,她買的藥都很好,其中的人參更是貴。
沈姨三個受了內傷,有年份多的人參補補才更好。
娘買不起,又看沈不言和沈不語臉色蠟黃,忍不住盯著山頭發愁。
沈姨也出來,盯著山頭。
「那山倒是不錯,你們這里有山有水,風水好。」
我娘嗤笑,「風水好,出人渣。」
沈姨也笑道,「好人里篩一篩,可不就剩渣了嗎?」
我實在是聽不懂她們在說什麼,但總覺得是在罵我爹。
在罵我爹這方面,她們總有共同語言。
最后,沈姨綁上袖口和褲腳,在脖子里裹了毛巾,戴上斗笠背著筐子,拿了鐮刀,站在門口豪情萬丈。
「不就是人參嗎,本小姐上山挖幾棵便是。」
我娘很想說她異想天開,但張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只換了一樣的裝束,叮囑我看好了兩個小家伙,跟她一塊上山去了。
她們走出去,我們三個在門口看,還聽見我娘在埋怨。
「你這金尊玉貴的,沒有我跟著,上了山,你連下來的路都找不著。」
「你可是小瞧了我,我也是研究過輿圖,跟著學過兵法的,找路看地形,那都是小菜一碟。」
「呵,你說是就是吧。」
「嘿,你怎麼還瞧不上我呢?」
她們越走越遠,我拉著兩個蠟黃臉色的小豆丁回屋,給他們找了我爹以前用過的書看,又拿了花繩讓他們自己翻著玩。
我自己則是在旁邊繡花。
總有一天我也要繡出雙面繡,這樣娘親就不必那般累了。
沈不言拿著書翻了翻,合上后,一字一句背下來。
我盯著他,眼眸瞪大,「你以前讀過?」
沈不言搖頭,「第一次看。」
第一次看就能背下來?
看來,我爹讀書的天賦全都遺傳給這小子了,只希望他別遺傳我爹的軟骨頭和渣渣就好。
沈不語倒是對讀書沒興趣,找了根棍子甩來甩去。
她喜歡習武,跟沈姨很像。
其實,我跟哥哥也想習武,只是沒地方學。
8
娘和沈姨在天擦黑后也沒回來,大哥擺攤回來后,干脆上山去找,走出去沒多遠,就跟她們一塊回來了。
兩人背著重重的筐子,都快走不動了。
沈姨回來后,就趕緊找了笸籮,把筐子里的東西都翻出來,平攤在笸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