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仁假義!
嫁過去一日就被休棄,我名聲都毀盡了!
我憋著氣回,「衛府也是有頭有臉人家,你要能離早離了。咱們現在去見侯爺,我就不信他會縱著你與我和離。」
我嘴上強硬,心里卻不好受。
衛婠不要的未婚夫也看不上我。
一想到這,心酸就一陣一陣往外冒。
「喲,哭了?真哭了?」
寧淮歪著頭,從下往上窺探我的表情,我狠狠瞪他一眼,別過了頭。
「咻——」
一支羽箭擦著臉頰而過。
「小心——」
變故突如其來,我還未來得及反應,腰帶被猛得一勾,猝然跌進寧淮輪椅里。
我臉砸在他胸口,整個世界仿佛只剩他身上強勢的藥味。
高傲冷峭的一張臉近在咫尺,面部線條干凈利落,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但卻不黑,鼻梁高挺,嘴唇嫣紅。
我這才發現,他眉間還藏著一粒小痣。
嘶——
真俊吶!
寧淮一手緊緊攥方才那支羽箭,另一只手安撫性地拍拍我的后背,順手摸走了我髻上金簪。
他眼中散漫之感退去,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緊盯著不遠處的亭子,左手持箭,右手捏簪,雙手齊松,兩樣物什風馳電掣般沖將出去。
我看呆了,「相公,你好厲害......」
糟糕,怎麼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寧淮的眼神輕飄飄睨過來:「怎麼,還不從我身上下去?」
我漲紅了臉,屁股著火一般,「噌」得下了地。
「兄長即便殘廢了,手上功夫也不輸從前。」
一道輕慢戲謔之語傳入耳膜。
我轉臉去看,見亭中走出一位身材頎長的年輕男人。
他頭頂著束發金冠,身著唐猊鎧甲,腰間系著獅蠻寶帶,手持一把彎弓,豐神俊朗、湛然若神。
臉頰上一道新鮮傷口正滲出血珠,似是被金簪所傷。
他卻恍若未聞,笑得肆意風流。
「小嫂嫂,我的見面禮,喜歡嗎?」
剛才那箭是他射的?
他應該是寧澤吧。
寧淮的母親宋氏體弱早亡,長寧侯續娶了宋氏的親妹妹,后有了寧澤。
寧淮和寧澤都承襲了老長寧侯卓絕的武藝,曾一同在軍中效力。
去年秋,寧淮在戰場上傷了腿,再不能行走。
寧澤卻在那一戰中收復陽城,僅十八,便被皇帝封為殿前都指揮使,一時風頭無兩。
這人定是寧澤無疑。
我對待美人一向寬容,可寧澤實在過分。
他那樣輕佻無禮,初次見面就拿箭射我,還說我相公是個殘廢。
「不喜歡,你很無禮,以后煩請稱呼我為長嫂。」
什麼小嫂嫂,一點不像不正經話。
寧澤將我的金并頭花簪遞過來,言笑晏晏:「聽說嫂嫂要同兄長和離。和離之后,嫂嫂不如嫁給我?你叫衛嫣青,我叫你青青可好?」
赤裸裸的調戲。
屈辱和氣憤在胸腔翻騰,我正要發作,手卻被寧淮捉住。
「對你嫂嫂尊重一些,否則,你的那半邊臉也別想要。」
說罷,他拿起寧澤手里的金簪,一把扔進湖里,「臟死了。」
4
到了前廳,長寧侯和侯夫人正同一位白胡子續話。
長寧侯乃是武將,威嚴肅穆,侯夫人端莊溫柔,說話也是輕聲細語。
兩人說,那白胡子是長寧侯為寧淮尋來治腿的游醫。
寧淮冷著臉,「怎麼,這副殘軀礙著你們眼了?」
長寧侯神色尷尬。
「方神醫擅用銀針疏通經脈,不日前云游歸來,不如留下他為你調理身子。
」
寧淮冷著臉。
「不必如此惺惺作態,裝什麼父慈子孝,這出戲我可懶得奉陪。」
「去歲之事,我可是一刻都不敢忘懷。」
「玄風,我們走。」
侯夫人輕聲挽留,「阿淮,今日畢竟是新婦敬茶之日——」
寧淮頭也不回被推著走了。
他約莫氣狠了,連和離之事都忘了提。
我對著侯爺及其夫人干笑了下,急匆匆追出去。
「玄風、相公,等等我!」
「你跟來干什麼?」
我努努嘴:「自然是你去哪我就去哪,相公,今日你為什麼把我的金并頭花簪扔進湖里,那可是我祖母送的,上面有朵并蒂蓮呢......」
「什麼破爛也當個寶貝。你都被衛家人嫁給殘廢了,還那樣天真。你嫁個殘廢,衛婠能嫁個更好的......并蒂蓮,衛家倒真好意思往外給......」
我悻悻道,「那畢竟是金子......」
「出息。」
到了屋門前,寧淮「啪」一關門,將我關在外面,「我自己待會兒。」
他心情低沉,和家中關系似乎也不好。
我實在好奇,驢拉磨一般圍著玄風轉,糾纏許久,玄風終于肯開口。
去歲在戰場掃尾之際,寧淮的坐騎于陣前踣地,一時人仰馬翻。
寧淮還未站起身,便已身挨敵軍數槍,人險些被捅成篩子。
玄風從尸山血海中背回寧淮時,他盔甲都破得不成樣子,渾身是血。
太醫說,活不成了。
俗話說,瓦罐不離井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但將軍不是死在黃沙漫天的陣前,而是死在了親人的背刺之下。
寧淮生命垂危之際,長寧侯讓寧澤頂了寧淮的軍功。
后經查證,寧淮的坐騎并非無故發癲,是寧澤的侍從給馬兒下了藥。
其中,似有侯夫人的手筆。
我被這消息震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傳言長寧侯府是家庭關系最為和睦的家族。
長寧侯不曾有妾室,只得一位夫人,寧淮和寧澤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