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淮和寧澤雖非一母所出,但他們的母親是親姐妹,他倆也是兄友弟恭。
況且,侯夫人那樣溫柔和婉,竟會作出這種事兒嗎?
玄風撓了撓頭:「少夫人,少爺好面子,別說我同您說起過。」
「少夫人,我們少爺沒和姑娘相好過,房中也沒有丫鬟服侍,不解風情了些,您別在意。他要是真沒相中您,昨晚就不會讓你您住在他屋里的東暖閣了,他最討厭別人碰他的東西。他從不睡暖炕,屋里也不燒地龍,就是知道您要嫁過來了,才讓人特意把東暖閣收拾了出來,就怕您身子嬌弱凍著。」
「其實以前我們少爺脾氣挺好的,他性子雖別扭,卻是嘴硬心軟,他也是不愿意耽誤您。」
我聽了玄風的話,心里很不好受。
以前我曾聽衛府丫鬟閑聊,說是寧淮一出征,必以繁纓裝飾戰馬。
有人告誡寧淮,如此易被敵軍識破,他卻志得意滿道,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厲害。
這番話曾是美談,如今卻成了笑話。
大家將他殘廢的原因歸結于過分華麗的戰馬,歸結于狂妄自大、驕傲自滿。
真是可憐。
我鬼鬼祟祟走到另一側的菱花窗前,戳破窗戶紙往里瞧。
寧淮背對著我坐在窗邊桌前,桌上擺著紅纓槍的槍頭。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捻著纓穗,捻起又放下。
像對待不屬于自己的珍寶一般,無法抗拒,又忍不住靠近。
室內昏暗,將他坐在輪椅上的背影蒙上一層寂寥意味。
他若還能站起來,會是怎樣?
他會不會策馬長街,倚著欄桿品酒聽曲?
還是鐵馬戰袍,一桿紅纓槍直指敵首?
「誰——」
窗邊猛得射來一道寒芒。
我望著釘在窗欞上的匕首,嘴角抽了抽。
「相公,是我......」
「進來吧,我賠你個簪子。」
5
寧淮真的賠了我一個簪子。
金鑲玉花簪。
花瓣圍繞花心的一顆紅寶石展開,皆是白玉材質,每朵花瓣上各有一粒紅寶石。
最外緣繞著花瓣弧度做了一圈金邊。
可以說是金枝玉葉。
「謝謝相公,你給我戴上吧?」
我蹲下來,試探著將腦袋往他腿上湊,在寧淮怒氣騰騰的目光中,視死如歸般迎著他的目光,將下巴墊在他腿上。
「衛嫣青!」
我眼神躲閃,弱弱犟嘴:「坐都坐過了,我墊一墊又怎麼了?」
寧淮煩躁地揉了揉眉心,摁住我的頭,找位置去插簪子。
我昂著頭去尋他的眼睛:「相公,你能不能別和我和離?我是真的想跟你過。其實一開始衛家人讓我嫁過來,我很不愿意。但我打聽了你的事跡,又看了你的畫像,我挺滿意。」
「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日子怎麼都能過好,我不和離。」
寧淮湊過來,眼神危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罵我是雞還是狗?」
救命,他怎麼離我這樣近!
我睫毛顫了顫,「你是英雄,是很厲害的英雄。」
寧淮俯視著我沒說話,眼睛像是倒映著月亮的河。
我一縮脖子,臉紅到了耳根。
「呀,你老看我干什麼嘛!」
寧淮問,「我命不久矣,不能人道,你真愿意嫁給我?」
出嫁時,衛大人給了我豐厚的嫁妝。
我嫁過來,衣食住行都不用自己花錢,每月還能領月銀。
再者說,寧淮這種貌美又柔弱的夫君,誰能不迷糊啊。
想到這,我笑開了花,「嗯,我是真的愿意。
」
寧淮靜了許久,然后說,「好。」
自此,他不再提起和離之事。
三朝回門過后,大雪紛紛揚揚落下,一連下了好幾日。
閑來無事,我想著給寧淮做雙護膝。
「衛嫣青,干什麼呢?」
寧淮問。
「我繡護膝呢。」
寧淮問,「給我繡的?」
我點點頭。
「我用不著那東西,別忙活了。」
我堅持,「用得著的,腿本就不好,別再招了寒。」
寧淮雖拒了長寧侯請來的游醫,卻也在用別的藥,每日都泡著藥浴。
我睡覺的東暖閣與他的臥房就隔著一道紗櫥。
他晚上泡藥浴時總嘶嘶吸氣,似是疼狠了。
玄風說,易經洗髓類的草藥,藥性兇猛,會疼就說明還有救。
他沒有自暴自棄,是個意志堅定之人,真好。
我放下手中的繡花針:「相公,我給你泡點黃芪水喝吧,據說能固表止汗,生津養血,斂瘡生肌。還有枸杞、桑葚、陳皮,你想喝哪種?還是喝你喜歡的『太平猴魁』?」
寧淮抿抿唇,「我今兒突然想起件事兒。」
「衛婠之前是公主陪讀,常在宮中走動。當年三皇子執意要娶衛婠,明貴妃大發雷霆。衛大人不想因此得罪明貴妃,便請我父親相助,我當時也遇上了些情況,只好跟她定親。」
我沒想到,他會跟我說這個。
說著說著,他說起了衛婠和三皇子的情路歷程。
我很糾結,弱弱道,「咱們這樣議論別人,說不定別人也會在背后說咱們。」
寧淮理直氣壯,「所以才要說,咱們又管不住別人的嘴,可不能吃虧。」
我頓時就感覺,他不一樣了。
我推推他胳膊,理直氣壯催促,「相公,你快繼續說,快點,怎麼他倆就沒成呢?」
寧淮瞄了一眼四周,神神秘秘湊過來。
正此時,玄風慌慌張張從外面進來:「少爺,少夫人。寧氏族老帶人來了,提及大少爺身體之事,說是讓侯爺在年節前上一道折子,改封二少爺為侯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