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妃說不出話。
皇后欲言又止道,「皇上,婠兒常常入宮,她的品行,你是知道的。」
明貴妃呵笑一聲,「若是旁的也就罷了,衛婠的親生父母做出偷換孩子這種不知廉恥之事,與拐賣小童的人牙子有何異?衛婠享受了衛家多年錦衣玉食,衛家的真千金卻不知在哪個山溝里受苦。不知她哪有臉面賴在衛家不走?她不辨是非,甚至還去救濟生父......這樣品行不端的人,怎麼配做五皇子妃?」
我看著堂上激烈的交鋒,手心一層又一層地滲出汗。
我與衛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若這個欺君之罪坐實,我也在劫難逃。
「不怕,罪不及外嫁女,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寧淮開口寬慰,「衛大人面對指控,至今一言未發,他那樣聰明,或許已有成算。此事你不便開口,且聽聽你父親怎麼說。」
堂上辯論正激烈時,兩名中年男子被押過來。
一名瘦弱些,穿一身粗布青衣。
一名強壯魁梧些,蓄絡腮胡,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灰布衣。
正是我許久未曾的爹爹和大伯!
衛大人施施然走到空地上,一撩袍子跪下。
「稟陛下,張大人所言,的確屬實。」
「不過,此事卻另有隱情。」衛大人話音一轉,斬釘截鐵道,「衛婠的確是微臣的親生骨肉,至于嫁給小寧將軍那位,實則與臣并無血緣關系。」
形勢驟然逆轉,堂上霎時沸騰起來。
「陛下面前這位壯些的男子名叫李武,瘦削的男子名喚李文,當年就是這位李文帶著女兒來衛府認親。彼時臣妻與小女的乳娘皆已離世,此事雖是死無對證,但臣料想他身份,不敢輕易行騙欺瞞,當下便信了大半。
」
「她以前姓李,叫李嫣青,后來才改了衛姓。微臣同長寧侯乃是故交,寧淮傷了腿之后,不忍心耽誤衛婠,曾多次提出退親之事,長寧侯也做此想。退親當日,寧侯爺見此女溫和可愛,于是提出兩全其美之計,這才有了寧淮現今的婚事。」
「臣知曉真相時,寧淮已與衛嫣青成親。微臣感念數十年前李家對臣妻子和女兒的救命之恩,這才隱而不發。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卻不料,微臣的家事會被別有用心之人妄加揣測。」
轟——
眼前白了一瞬,大腦停止了轉動。
什麼意思啊?
他們說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
我爹爹跪在地上嚎哭,「求皇上饒命,草民也是走投無路啊!當年錦平縣縣令要強納小女為妾,草民的兄長李武在爭斗中砍傷了縣令的門房,被縣令抓走下獄。草民想起當年對衛夫人的救命之恩,一時起了歹念,救兄救女心切,才敢如此鋌而走險,求皇上從輕發落。」
「你,你,李文,陛下面前,你竟敢胡言亂語。」
張言官大驚失色,「陛下,此人之前同微臣講,衛婠才是其親生女兒,如今又變了說辭,微臣實在始料未及啊。」
明貴妃幫腔,「衛大人好能辯,這欺君之罪經衛大人這麼一說,輕易就煙消云散了。衛大人這樣賢明,怎麼給人白養了一年了女兒才發現真相?當時說這個女兒自小養在道觀,如今又說并非是親女。衛大人未免太反復無常。」
衛大人不卑不亢道,「是非曲直方才已經很很分明了,貴妃娘娘又因何質疑?」
明貴妃怒火中燒,「皇上,您看看小寧將軍的夫人,那孩子的容貌和故去的寧夫人簡直一模一樣。
」
打量、審視的目光從四面八方射過來。
我眼前一片模糊,漸漸抬不起頭。
衛大人是什麼意思啊?
我爹又是什麼意思啊?
皇后娘娘說,「婠兒也同衛大人極其相似,身態瘦削、氣質出塵,父女倆一脈相承。」
眾人的目光又轉向衛婠。
明貴妃仍不甘心,「陛下,臣妾看,此事定另有隱情——」
皇帝猛得將手中茶盞擲在地上,「你們就為了這麼點事兒來壞皇后的壽宴?來人,還不速速李氏兩兄弟帶走,那個衛家的假千金一并帶走,細細審問、依律處置。樂師,繼續奏樂!」
皇帝一句話給這場鬧劇定了性。
我還陷在巨大的沖擊中回不過神,雙眼呆滯地盯著衛大人看。
從小街坊四鄰就說我不像我爹的女兒。
那時我的好朋友馨馨安慰我說,「我也不像我爹娘啊。」
不,不是那樣的,馨馨和她爹娘真的長得很像。
我總是能從手、腳、小腿的形狀、牙齒的排列、頭發的卷曲中發現證據。
后來回到衛府,沒有人懷疑過我的身世。
這一次,又要放棄我了嗎?
寧淮緊緊攥著我的胳膊,「陛下,請您饒恕臣的妻子,她生性單純,對于此事一概不知,求您看在微臣身體殘缺、不可無人照顧的份上,寬恕微臣的夫人。」
「寧淮,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她無辜,自會被放出來,發還原籍。」
「陛下,臣不管她是李嫣青,還是衛嫣青,她是臣的夫人,臣早已認定了她,怎麼能發還原籍?此事說到底是錦平縣縣令強逼良人做妾,李家兄弟也是受害者,臣的妻子更是無辜,求陛下網開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