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玥這才記起,他們走的這個甬道是體驗深海的特殊通道,環境漆黑,水聲沉悶恐怖,怪不得進來的人這麼少。
“程牧昀?”
隔了幾秒鐘他才回應,“我在。”
李玥摸黑往前伸了一下,摸到一個硬硬的手臂,然后他猛地收回去。
“是我。”李玥上前一步,這回再碰到他,他沒再躲了。
她有股重新站到頂峰的感覺,順著胳膊抓到他的手,帶著笑意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你要是害怕就抓著我的手。”
沒想到他答應了,“好。”
嗯?
這麼乖?
不會是還要做壞事吧?
她提醒:“你不準搗亂。”
“我不會。”
掌心熱熱的,兩個人手指相扣,李玥牽著他向前走,“這邊。”
他由她牽著,一步步向前。
程牧昀心跳得很快。
很少人知道,他怕黑,不是懼怕黑暗,而是因為小時候他有段時間得了夜盲癥,在黑夜里看不到任何東西。
那種只能聽到聲音,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太糟糕了。
李玥一直以為她們初見是江崇介紹他們認識的那次,其實在更早之前,他遇見過她。
他那時還不知道她叫什麼。
只記得那次自己誤入了一個巷子里,走了很久沒有走出去,偏偏手機沒有電了,那天是節日,周圍大部分都出去慶祝,本就人少的小巷里更是空無一人。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他眼前逐漸變得模糊,只能聽到遙遠的音樂聲和狗叫。
他在深巷中摸著墻壁往前走,腳下被石塊絆倒,手按在地上的時候不是堅硬的土地,而是溫熱有彈力的觸感,接著那東西順著胳膊躥到身上來,不止一只!
是老鼠!
他甩掉胳膊上的老鼠,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身后有窸窣的聲響,他知道是老鼠在后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摔了多少跟頭,狼狽不堪的時候聽到有一個清亮的稚□□聲:“同學,你還好嗎?”
程牧昀知道是遇到人了,心口激動地熱。
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抖了抖衣服,故作鎮定:“我有點低血糖,摔了一下。”
“哦,這樣,”接著有翻動東西的聲音響起,“給你這個。”
天色完全漆黑,他看不到任何東西。
沉默了兩秒,他伸手抓了個空。
……
空氣靜悄悄的,只有蟋蟀的叫聲。
程牧昀率先開口:“請問你知道怎麼出去到大路嗎?”
“知道,”女孩猶豫地嗯了一聲,“我帶你過去吧,挺遠的。”
“好。”
“這周圍挺黑的,我牽著你行嗎,”她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我有點怕。”
程牧昀心臟緊了下。
他知道她不是怕,是在照顧他的自尊心。
他被女孩兒的這份溫柔觸動到了心臟,嗓音逐漸變柔:“好。”
他的手被輕輕的牽起,她沒有在意上面的臟污泥濘。
她抓著他的一根手指,程牧昀感到暖暖的指尖被握在少女柔軟的手心里。
“沒事的。”她安慰說。
焦灼警惕的心仿佛在這句溫言軟語之中漸漸柔化了。
兩個人走在黑暗的小巷中,穿過無數個狹小的窄道,只有彼此的腳步聲,他聞到淡淡的橘子香氣,好像是從她身上傳來的。
耳邊的音樂聲越來越近,終于在遠處看到了一簇光亮。
“快到了。”女孩說。
她牽著他的手指向前,終于走到充滿光亮的街上,路燈照射下來,他看到女孩的馬尾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他看到光亮后,第一眼認清的是她的頭發,柔順光澤。
他目光緊緊地看著,像是被勾走了靈魂。
她回過頭來,少女露出一張稚嫩英氣的臉,表情明媚又動人,帶著說不出的得意欣喜,對他說:“看,我說會沒事的吧。”
我會帶你出來的。
程牧昀心頭狠狠地一撞。
“少爺!”有司機看到他,見到他身上全臟了,胳膊小腿還有剮蹭傷口,嚇得臉都白了,“我帶您去醫院。”
程牧昀:“等等!”
他回頭去找她。
女孩見到他家人來了,臉上露出放心的笑來,她在他的手心里塞給他一塊橘子糖,“記得吃糖。”
她還記得他說自己是低血糖。
她朝他揮揮手。
像一陣風一樣跑走。
他還沒來記得問她的名字。
她就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后來的幾年,他的夜盲癥早已好了,只是在路過相遇的地方時總是會留意街上的人,他希望有機會再碰見她。
可沒成想,再次遇見,她成了江崇的女朋友。
她看到她牽著江崇的手,露出溫軟的笑容。
他只能咽下一切愛戀與苦澀,站在他們的身后。
“呼,挺嚇人的。”總算是走出來了,李玥長嘆氣,她回頭看了一眼程牧昀,“怪不得走這個通道的人這麼少,要是有深海恐懼癥的人估計得癱軟在里面出不來——”
她突然被他抱住,下巴擱在她的頸窩里,依賴又緊密。
像是在撒嬌賣乖。
李玥拍拍他堅實的背,逗他:“怎麼,現在才開始反省啊。”
“我一直在怕。”
怕我來得太遲,已經錯過了你。
“什麼啊。”李玥忍不住笑起來,“好啦,我原諒你了,以后不準再那樣了,好多人看著呢。
”
他抱著她的腰不放。
真是不乖的大狗狗。
李玥順了順他的背,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沒人的時候,在外面就隨便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