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上一次還是他來我家鬧事要我給他錢,而這一次——”
她閉上了眼睛。
至今孫志強的那些話還會響在耳邊。
“我聽說你出國比賽了,不是為了躲你爹吧。”
“我告訴你,你明天就回老家來,我給你找了一門婚事,對方愿意出二十萬彩禮錢呢。”
“你再罵一句試試!李玥,你不會真以為自己能得獎牌吧,別逗了,你一個女娃能當世界冠軍?做什麼夢吶你!”
“這是你欠我的!別忘了,你哥可是替你死的,要不是你哥死了,我和你媽能離婚?”
“反正你最后都是輸,干脆現在退賽,也別在全世界面前丟臉了!”
“我可是為你了好。”
心中的酸澀直沖頭頂,李玥感到呼吸困難。
誰能相信呢。
她爸,她親爸,那麼多年不理她,再聯系她是為的用她來換錢,說的每句話俱是抨擊貶低!
在他心里,她只值個彩禮錢。
什麼榮耀、成績、冠軍,完全是她不可能做到的。
可后來她才知道,孫志強是特意打的這個電話,為的就是攪亂她的心思,因為他在地下賭場下了全部的身家,買她輸!
因為當年她風頭大盛,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贏得獎牌的時候——
最篤定她不可能成為世界冠軍的,是她至親的人。
“我那時候太想贏了,想贏給他看,我李玥是能當世界冠軍的!”她狠狠地咬著下唇,很快嘗到腥澀的味道,“可我輸了。”
比賽前一晚她失眠了,沒能穩住心態,比賽時失誤頻頻,沒能控制好身體的節奏,太過急切的心情讓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她僅一分之差成為了第四名。
錯失獎牌,遺憾敗北。
回國的時候,面對的是機場里鋪天蓋地的人群,那些以前支持她的粉絲成了她的敵人一樣,瘋狂地沖她喊:“李玥,你太讓我們失望了!”
她一樣對自己很失望。
“這次他是想故技重施。”
李玥胸口止不住起伏,眼底透出怒恨的痛楚。
怪不得,怪不得。
程牧昀感到胸口有復雜的情緒團團的堵著。
他看著眼睫微顫的李玥,即使用那樣平淡的語氣說著過去,可她的表情依舊透露出從前被刺傷的痛苦。
那麼多想安慰她的話一時說不出口,他緊握拳頭,表情里帶有壓抑的暗色,怒意在胸口里噴涌涌出,他那樣珍惜的李玥,竟然被人這樣對待!
如果他當年能夠及時發現,如果他能夠早一點保護她——
可還好他現在能夠保護她。
他頓了頓,對她說:“那你就更不能去見他。”
程牧昀看著李玥,眼睛里有心疼和難過,更為她擔心,“玥玥,我知道你認為你很了解你爸,可以自己去解決這件事,但很多時候,人就是因為自以為的熟悉而放松了警惕,你不知道一個賭徒為達目的會做出什麼事情。”
她突然愣住。
程牧昀身處商界,跟隨父親歷練多年,曾見識過那些瘋狂的人,非常冷靜的為她分析:“我知道你擔心你的母親,想要為她解決問題,可對于孫志強而言,三千萬是足夠壓垮他的大山,為了翻過這座山,他可以犧牲很多東西,更能夠做出很多你難以想象的瘋狂事情,永遠不要太低估人性。
”
尤其是像孫志強這種無情無義的人。
他見過當初孫志強向他揮酒瓶時眼里歇斯底里的瘋狂。
這種人自大又自卑,無可救藥,又千萬不能低估他的狠戾。
何況,他連親生女兒都能利用,還有什麼底線可言呢。
程牧昀按住她的肩膀,輕聲地對她說:“你現在繼續回去訓練,讓我來為你處理這件事,你相信我,我會妥善安置你的媽媽。
我曾經答應過你,不會再讓你受到孫志強的打擾,我會信守承諾,這次就交給我,好嗎。”
李玥愣愣的看了他很久,眼睫一垂,聲音輕輕地顫:“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麻煩?”
程牧昀呼吸一瞬間錯亂,一股無名的哀傷緩緩滲透到胸腔之中。
他終于在這一刻突然意識到,李玥曾經到底是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才會養成這樣喜歡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的性格。
他一直以來只知道她很獨立,習慣一個人解決問題。
然而,她并不是天生就是這樣的,而是在成長過程中,一直沒有被選擇。
她的親生爸爸,重男輕女,只在乎她死去的哥哥,她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此后和媽媽一起生活,被迫養成了獨立乖巧的性格,更會害怕自己做不好事情,習慣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她從沒有能夠安心依靠的人。
現在長大成人了,她還要努力的去成為別人的依靠。
因此在哪怕稍微求助他人的時候,都會害怕會麻煩到別人。
他再忍不住情緒,一把將她摟到懷里。
她愣了下,喊他的名字:“牧昀?”
“傻瓜,怎麼這麼傻呢,”他不住地親吻她的額頭與頭發,聲音沙啞低沉,不斷的說:“你怎麼會是麻煩呢,我巴不得你多麻煩我,多依靠我。
”
他以后會更加努力的成為讓她安心依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