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陸博雅結婚當晚,兄弟們囑咐:「人家陸教授斯文體弱,你可得輕點!」
我笑容猙獰:「輕是不可能輕的,老娘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第二天,我啞著嗓子,腫著眼睛,朝金絲眼鏡西裝革履的陸博雅喊。
「騙子!」
什麼斯文體弱,全是假的!
1.
我和陸博雅是相親認識的。
我小姑口中的他:大學教授、品貌端正。
等見到本人時,我牙根一陣抽抽。
你管這叫品貌端正?這根本是天仙下凡吧!
陸天仙一身剪裁精良的三件式西裝,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眼鏡腳蕩著兩根細細的鏈子。
他抬頭朝我笑,鏡腳的鏈子晃了晃,鏡片折射西餐廳里的水晶燈光,一整個大寫的美若天仙。
我沉迷美色,恍惚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晃了晃。
他白玉似的一只手伸了過來,聲音爾雅:「你好,我是陸博雅。」
我低咳一聲,勉強回神,遞上一只手。
我的手,麥色,粗糙,指上有深淺不一的繭。
握著陸博雅的手,就像握著一團軟軟的棉花,我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把這矜貴的「玉手」給捏碎了。
淺淺交握完手,我尷尬地捏了捏耳朵,呵呵笑:「大意了,沒想到和我相親的是位天仙。」
大概沒被人這麼直白稱贊過,陸博雅先是微怔,緊接著低笑:「謬贊了。」
真不是謬贊。
陸博雅長成這樣,和工地上風吹日曬、黝黑硬毅的男人一萬個不同。
「小姑和你說過我的情況吧?」我問。
「說了,」陸博雅頷首,「徐主任說你是建筑集團的工程師。」
我一愣,有些無奈,對陸博雅扯嘴角:「不是工程師,我是包工頭。」
陸博雅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為了挽救,我嘴比腦子快地補道:「但我是很有錢的包工頭!年入百萬,有車有房,父母雙亡!」
硬件條件一股腦搬上來,陸博雅無言以對,沉默良久。
見他這樣的反應,我飄啊蕩啊晃啊的心哐的一聲砸在地上。
……完了。
2.
徐厘這孩子,命苦。
這話,是小姑一直掛在嘴邊的。
十歲喪母,十四歲喪父,在工地搬了十年磚,搬出一身粗力氣。
小姑怕我在工地混久了,混成性別錯亂,一直不間斷地給我介紹相親。
可我這長相,這氣質,這分不清是男是女的搓衣板身條——不費吹灰之力達成 100% 相親失敗成就。
為此,小姑不惜昧著良心,把包工頭美化成了工程師。
「沒事兒。」我灑脫一笑,對陸博雅說,「就當交朋友了,這頓我請,吃完咱各回各家。」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心里遺憾。
這麼標致的天仙啊……一見鐘情的心動啊……
同時,又有些自嘲,本來就不是一類人,癩蛤蟆吃不到天鵝肉。
西餐廳里三刀兩叉,大盤小盤。
牛排端上來時,我攥著刀叉,不知道該從哪下手。
「我來。」陸博雅端走我的盤子,低頭切牛排。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坦誠地說:「我平時不吃這個,工地活兒多,吃這個也吃不飽。」
陸博雅聞言,直接把自己盤子里的牛排挪到我盤子里。
「不用!不用!你的你自己吃!」我連忙說。
「沒關系,」陸博雅抬眸對我笑,「是我考慮不周,應該吃中餐的。」
……哪里是他考慮不周,他是根本沒想到相親對象不是高雅知性的工程師,是個大口吃飯、大塊吞肉的包工頭。
不過,雖然但是……
這人體貼又溫柔,宜家又宜室。
可惜我不配。
3.
原本我打算好好吃完這頓飯,偏偏事與愿違。
一口牛肉剛插起來,隔壁桌就有了動靜。
小提琴,玫瑰花,大張旗鼓地在求婚。
男的半跪在地上好幾分鐘,扯著女方的裙子,苦苦哀求。
女方臉上又是氣急又是羞憤:「我只當你是朋友,你快起來。」
「我不起!你不答應,我就不起!」男的態度強硬。
餐廳的食客原本打算看個求婚的熱鬧,沒承想還有這一茬,有人拿出手機錄像,也有人低聲嘲笑。
隱隱有起哄的意思。
女方臉色漲紅,眼眶也紅,拼命扯著自己的裙擺,想要掙開。
「等我一下。」我放下叉子,朝陸博雅笑了笑。
幾步走到跪在地上的男人身邊,我一把鉗住他的手腕,皮笑肉不笑道:「差不多得了,人家姑娘不樂意,強求可就沒意思了。」
「你誰——嘶!」他原本瞪我,忽然抽氣。
我一寸一寸,把他的手挪下來,對眼瞅著要急哭的女孩說:「沒事的話,你可以先走。」
女孩看了看臉色煞白的男人,又看了看笑瞇瞇的我,咬著下唇一再道謝后,匆匆跑了出去。
「你放開!」男人齜牙咧嘴,疼得冷汗往下掉。
「你也會說放開呀?」我故作驚訝,「怎麼剛剛別人讓你放開,你卻死皮賴臉不松手呢?」
我將他整個人提溜起來,輕聲說:「老天爺給了男人天生一把好力氣,不是讓你糾纏女孩的。人要臉樹要皮,風度可以丟,臉面最好還是撿一撿。」
說完,我松了桎梏。
看那人罵罵咧咧滾遠了,我冷哼一聲,轉過身來。
窗邊位置上,陸博雅單手撐著側臉,鏡片下清澈的一雙眼,正定定看向我。
在這麼高檔的西餐廳里搞事,他應該是覺得我太過粗魯。
我干巴巴地解釋道:「我不是動粗,我是在見義勇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