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響起時,我盲按了藍牙接聽。
陸博雅的聲音從車內音響里傳出。
我忙坐起身,撈過手機,轉為聽筒接聽,細致地感覺他的聲音在耳朵里繞啊繞。
「下午一起吃飯?」他問。
「好,」我想了一下,問,「你小區附近有好吃的嗎?」
「有一家粵菜還不錯,要不要嘗嘗?」他說。
「行!」我一口答應。
回家收拾了一番后,我去了和陸博雅約好的店。
這家店的位置很好,在馬路旁邊,桌側是一面玻璃窗,對面就是景園的住宅區。
我心不在焉地吃東西,視線不住往外看。
「徐厘。」陸博雅叫了我一聲。
我立刻看向他:「怎麼?」
陸博雅把一只干鮑夾給我,朝我笑:「我昨天熬夜幫學生修改數據建模,只睡了三個小時,今早又看了好幾份報告,中午沒來得及休息,直到剛剛才離校……」
「這麼辛苦?」我皺眉,大學教授也不是個輕松的活計。
「辛苦倒是其次,主要……我現在的樣子不太好吧?」他問。
我仔細看了看他,就,還行呀,貌美如花,如花似玉。
「應該是不太好,」他慢條斯理,朝我彎唇,「不然,你怎麼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了。」
我:「……」敢情擱這等著呢!
我被他繞了十八道彎的話說得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不愿意看你了,要不是怕你反悔,我都恨不得把眼珠子挖出來掛你身上。」
人為財死,我為色亡。
直白坦蕩,毫不掩藏。
陸博雅倒像是習慣了,修長素白的手指握著烏木筷子,表情似笑非笑:「眼睛沒掛在我身上,倒是掛在窗戶上。」
「我這不是——」我干笑哄他,「不是有事兒嘛……」
說到事情,我認真問他:「景園里賣二手房的多嗎?」
陸博雅垂眸,細邊眼鏡折光,一時看不清神色,只聽他輕聲說:「應該不少,我樓下那戶就還空著。」
我立馬來精神了:「空多久了?業主你認識嗎?有沒有要賣的意思?」
「你想買?」陸博雅抬眼看我,眼底有明顯的笑意。
「想給我妹妹和妹夫買,」我說,「他們打算結婚,做婚房用。」
陸博雅看了一眼菜盤,閑聊似的說:「婚房是大事,得好好挑一挑……我樓下鄰居也是買來做婚房的,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裝修。」
我一聽這話,暗嘆沒戲了。
吃完飯,我和陸博雅在附近散步消食,順便看看其他住宅樓。
陸博雅對樓盤一問三不知,如果不是他笑語晏晏,有問必答,我都懷疑這人是在冷漠敷衍,毫無興趣。
這一走,就走到了蘇南大學的西門。
不比正門恢宏,西門開在一條窄路上,路邊,停著輛風騷的明黃跑車。
渾身潮牌的青年戴著能遮半張臉的墨鏡,懶洋洋靠在車門旁。
打扮與車品一致,花里胡哨,招蜂引蝶。
我一看這車,再看一看這人,頓時怒喊:「錢彧!」
錢彧嚇了一跳,瞧見我朝他跑過去,顧不得擺造型,慌慌張張拉開車門,企圖逃竄。
我一把薅住他后衣領,硬是把人暴力扯了出來:「還想跑?」
「徐爺!徐——爺!親爺爺!親奶奶!你輕點!」
號叫像殺豬聲嗷嗷直響:「我喘不過氣了!你松手!」
松手是不可能松手的,我反手一折,把他整個人按在車門上,冷笑道:「現在知道喊爺爺喊奶奶,拉黑我,屏蔽我,拖我進度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有被我逮著的一天呢!」
「拉黑屏蔽的時候不是沒想著這麼快讓你逮著麼……疼!」
話說了一半,錢彧齜牙咧嘴,「你不給我面子,也得給法治社會一個面子啊!」
我冷斥:「說好上周給施工圖,從周二拖到周日,這周又拉黑我,還有臉說法治社會,法治社會容得下你這種言而無信的敗類?」
「我手里一大把趕工期的單子,你這公益項目只能往后延,」錢彧嘶嘶抽氣兒,「再說,我之前不是給過你機會,讓你把巨包盆帶出來給我看看,我看滿意了就給你加塞插隊……」
「少廢話!」我冷聲,「什麼時候出圖,今天給個準話!」
「我——」
錢彧剛開口,冷不丁背后傳來爾雅溫聲。
「徐厘,你這是在做什麼?」
這聲如同天籟,不但好聽,而且好用——我閃電般收手。
懊惱自己太沖動,看見錢彧就忍不住出手抓人,又被陸博雅瞧見了粗魯的一面。
我試圖掩飾:「這人是我朋友。」
「你揍我跟揍孫子似的,還朋友,有你這樣的朋……我靠!」錢彧扭著頭,看見陸博雅,粗鄙之詞脫口而出。
我狠狠踹了錢彧一腳,尷尬地介紹:「這是錢彧,做建筑繪圖的,他叫陸博雅,蘇南大學教授,我和你說過。」
錢彧一把拉下墨鏡,探頭盯著陸博雅,半晌,喃喃道:「一百面墻……你都說少了。」
「你好。」陸博雅伸出手,笑得無比好看。
錢彧顫顫巍巍伸手和他握了握,又看向我,眼中有些復雜。
錢彧仗著陸博雅在場,又不知死活地牛氣起來,絕口不提圖紙的事,反而笑嘻嘻邀請陸博雅一起吃飯。
「我們吃過了。」我沒好氣瞪錢彧,「你到底什麼時候給圖?」
「這就給這就給,」錢彧答應得不走心,又擠眉弄眼,「飯吃過就算了,一起去喝點?」
「誰要和你去喝酒?」我還是不同意。
「你看你,怎麼這麼不懂做人?」錢彧睨了陸博雅一眼,「咱們是朋友,這位是你……呵呵,不得好好熟悉一下?以后少不了見面相處,你說呢,巨——咳,陸教授?」